墨如雪双手撑地站了起来,雪花落在睫毛上,那高大的令人窒息的血红身影,朦胧地像是雪地里晕开的血。
“为什么?!!”
她的声音大极了,似乎连嗓子都要吼出血来。
墨魁一怔,随即勾起嘴角,负过手,饶有兴致地俯视着她。
“为什么要杀他们?!!赫仑王位,那把蛟龙椅,就在御天朝堂内,你现在就可以坐上去!去做你梦寐以求的赫仑王!!!”
她双目猩红,愤怒地连眼泪都淌不出来。
“姐姐在这大晟宫呆久了,已成了一只娇生惯养的金丝雀,边境烽火,荒蛮煞气,你见过吗?你知道极北死了多少人?”
墨魁面向北方,眉间悠远,“垒尸可做山观,踏雪皆是红泥,滴水成冰,哈气成霜,那天族兵的剑阵劈下来,能把冻的比石头都硬的尸山,生生震成齑粉。”
他摊开手掌,接了几片雪花,低下头,又看向墨如雪,“赤阿大晟宫的雪是白的,你见过红色的雪吗?”
墨如雪喃喃地,“四弟,大哥二哥最是疼你,父王最是心悦你,你却杀了他们。”
“我死守北境,大晟宫所有锦绣繁华都是我用命换来的。墨尧是个有勇无谋的废物,他配不上赫仑王位。墨舜优柔寡断、孱弱多病,就算是第二个,也轮不到他。”
墨如雪合上双目,苦笑,“皇室宗亲,长幼分明。”
“呵!皇室宗亲……”墨魁眼眶中闪过一星水光,片刻退去,神色重又冷的骇人,“墨家先祖的宗亲礼法里,从未有哪条写着可立女流为储王。”
他向前踱出两步,定定立在墨如雪对面,“墨氏如雪,继赫仑储王?呵!天大的笑话!”
“这王位我不要,我只求你放过墨氏宗亲!”
“呵!父王可真是偏心,他宁愿将储王之位交给一个女流,都从没考虑过我。”墨魁掸去红衣上的落雪,摊开双手,笑的诡谲,“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地上落了半寸厚的雪,走起来咯吱作响,黑甲兵押着一群衣着华贵的男男女女踏雪而来。
老的老,小的小,墨氏宗亲中但凡成年男子,皆挂了军职镇守四方。还留在宫中的,多半是老弱病残,以及伺候在旁的宫女和守卫大晟宫的御ljun。
他们像是没了魂儿,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半点虚空。七岁的黄齿小儿,牙牙学语的幼童,跌跌撞撞,不哭不闹,就那么直勾勾地走了来。
墨如雪收回目光,双膝一沉,跪倒在地,“四弟……你生性聪颖,既已将家下册参透,何愁做不了王?莫说是赤阿的王,就算是将上万城池揽于袖中也是迟早的事。
求求你,放了他们,流放也好,发配也好,离开赤阿离开大晟宫,永远不让他们回来!四弟……我们流的,都是墨家的血!”
墨魁看了墨如雪一眼,雪太大,华发生苍,转身踱到被黑甲兵押着的墨氏宗亲前面,最前排站了一个身着雾蓝锦衣的小男孩儿,看模样才不到十岁。
他半跪下来,打算将那男孩儿抱起,奈何身量太高,即便是跪着,也如同一个站立的成年男子般高大,只能再俯一俯身,最终抱起男孩儿,踱到墨如雪对面。
“你看他,荆南墨家的小王爷,上次我从北境回来时,他才五岁,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他拂去男孩儿肩头的雪,摸着那张稚嫩的面庞,“大晟宫内,我最是喜欢这荆南的小王爷,五年前我得胜回宫,这孩子才刚刚开蒙,聪明伶俐,将《上阳奇算中的运兵之策,记的滚瓜烂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