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天谣迷路了。----更新快,无防盗上----*--
当时,她年仅四岁。
久远的记忆模糊了旁枝末节,让她只记住了迷路这件事。
她独自在无边无际的竹海里走,直走到天空落下绵绵雨丝,打湿了脸颊。
雨淅淅沥沥的下,她抬头看向愈发模糊的竹与天的界限,开始感到恐惧。
这种恐惧跟以往不同,不会驻足不前,反而能使人在连绵的竹海中奔跑。
当时的她并不知道万竹海里有防止旁人闯入涧龙御而施下的祗术阵法。
她只记得自己一路狂奔,与无数的竹子擦身而过。
她的衣袖和裙摆被竹枝钩住,不时摔倒在地。
反复几次,一身罗裙早已变得破破烂烂,却被那莫名的恐惧驱使,不敢慢下脚步。
她不断地从泥泞里爬起来,身上的伤越来越多,模样也变得越来越狼狈,却没办法停下奔跑地动作。
好似有什么不知名的妖魔鬼怪置身于竹林中,让她只能逃跑。
也好像想要逃开无形的命数,却又不知道自己在躲避什么。
她一直跑,直跑到再也跑不动了。
她跌倒在腐烂的枯竹叶与泥泞里,再也爬不起来,被迫停下脚步。
勉强撑起上身、抬起头的刹那,她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仿若置身竹林的狭隙中,仅剩一抹突兀的雪白。
是白凝羽。
小小的她在看见那抹白的刹那忽然有了气力,再度站起身来,尽力扬高了头颅,点起脚尖,才看清了高挑雪白的轮廓。
白凝羽撑着一柄青竹伞,身形纠缠在苍域靡绵的雨雾里。
在这泥泞的竹林里,他仿若理所当然般,一袭白衣从头到脚乃至靴面,不曾染上半点尘埃。
这漫山遍野的碧绿当中,唯这一点鬼魅般的雪白。明明如此突兀,却又能与竹林浑然一体。
湛天谣反复揉着眼,抹掉遮挡视线的水雾,仔细去看白凝羽的模样。
不是单纯的俊逸或美。
是难以言喻。
像梦境凝固成的画卷。
一眼映入心田深处,再也挥之不去。
白凝羽出现的刹那,雨丝仿若静止在半空。
湛天谣犹如置身梦境,久久无法回神。
她本可以对白凝羽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等湛天谣回过神,发现白凝羽的大手正拽着她的小手,她则正跟着他小跑。
白凝羽的手纤长好看,没有明显的骨节,却有几个薄茧。他的步子远比当时的她要大太多,走得也极快,一点也不知道体贴幼小的孩子,害得她踉跄的跟着小跑才能勉强跟上。----更新快,无防盗上----*--而本已狼狈不堪的仪容,也就变得更加狼狈。
不知如此跑走了多久,她终于被带到了竹海的边缘。
她在途中几度昂起头,企图再去看看白凝羽的模样,却仿佛被雨水糊了视线,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对方。
唯有一道被雨水沁透的雪白轮廓映在她脑海,日久弥新。
发现白凝羽的身影被雨水沁透的刹那,她才意识到白凝羽早已经把青竹伞送给了她。
可是,她却凭着一种奇异的感觉,知道白凝羽被淋湿并非是因为让了伞给她,而是因为他在这竹海里站了太久。
他在竹海里等待着什么,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他等了那么久,却始终没能等到。
可他不放弃。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好似永无尽头的等待在他眼中已如日升日落般寻常。
湛天谣本来可以问:
你在等什么?
你又为何要等?
问出口的刹那,她陡然明白对方是在等人。
也只有等待一个人才能让另一个人如此执着。
“你能等到想等的人么?”
湛天谣开口时,好似着了魔,问出了自己都没想到的话语。
被问的白凝羽陡然松开了她的手,停住脚步。而她还在向前小跑,失去了他大手的力量,她便再度跌倒在地。
湛天谣爬起来,恰巧看见白凝羽回过头。
他看向竹海深处不知名的方向,眉目带着雨雾般的慵懒。
他看竹海的神情并非是等待已久的依恋,而是一种决绝。
“与能和想无关。”
白凝羽说。
“我会让我等到。”
说完,他便走回到万竹海中。
湛天谣听着他坚定至决绝的话语,看着他背影逐渐变小,直到那一抹雪白融入衔接天地的翠林中,消失在层叠的竹叶与纠缠的雨帘间,都没想明白最后那句话。
什么叫“我会让我等到”?
好像别人来不来他能决定一样。
何等的狂妄自负。
湛天谣离开万竹海不久后,她的母亲就找到了她。
母亲一面用绢帕擦干她脸颊上的雨露与泥污,一面拧着脸望向竹海,仿若想从里面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