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2)

第二天早上,晨练完毕,洗漱穿衣下来才六点半,离六点四十五分的早餐时间还有一刻钟,我坐在早餐桌前看手机新闻。杜朗哥走到我身边叫我出发。我没好意思说吃了早餐再走,拿起一旁只装了钱包和女性用品的迷彩包站起身来。杜朗哥拿过我的背包放在一旁,说:“不用带包,而且这个包有点大和你今天的衣服不搭。”

我这才留意到杜朗哥今天没有穿军装,他一件灰呢羊毛中长外套,里面一件白色丝绒衬衫套着浅灰的加厚桃心领羊绒毛衣,下面一条加厚羊绒质地休闲裤,一双黑色休闲齐踝皮鞋。整个人随性清俊中透中清贵。我吐着舌头红了脸,在他心里我就是个山里来的大土包吧。其实我也不是没有审美能力,只是女为悦已者容,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又为谁而妆扮?

我低头跟上他的步伐爬上了他的凯迪拉克。杜朗哥的凯迪拉克和胥教官的捷豹一样动力澎湃,但前者车身线条冷硬,后者车身优雅敏捷如豹。杜朗哥检查了我系上的安全带,车子缓缓加速前进。

北京很大很大,什么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环的我完全不懂,有着一位土生土长的本地公子哥做司机,我放心地只负责东张西望。

“白芷,你早餐想吃些什么,我今天带你去能吃到北京地道小吃的地方。”杜朗哥清清的声音象玉鸣一样地响起。

从四岁就开始早熟的我其实对吃和穿没有什么要求,但我还是应景地露出满目欢喜说:“谢谢杜朗哥。”

“嗯,路上的时间不短,你可以先闭目养下神。”杜朗哥侧看过来又目视前方说道。

这六七点种冬天的北京,说实在,真没什么好看。空气干而冷,刺骨寒风冰冻指数达十级,天地一片灰蒙,一排无尽头的路灯代替着星星整齐划一地照着路面,路边白天还算悦眼的青葱松柏和大红唇膏一样的小红果树此刻在晕暗的灯光里如未散的墨汁般看不清形态,其余就是一片万木萧瑟的自然景象,和羊城冬日里的一派郁郁葱葱,妖娆妩媚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我顺从地闭目假寐。只是不睡觉的时候一闭眼,我的听觉和感知力就到了另一个等级。我听到车轮咕噜噜飞速压过马路的声音,车子经过间隔相同的路灯杆时不一样的呼呼风声,身边偶尔有一辆车超过了我们车的唆唆声,我感觉到杜朗哥轻轻把暖气调高的动作,杜朗哥一会向前,一会向右的呼气声,杜朗哥打着转向灯换道或转向的声音,杜朗哥打开车子双闪的声音,车子慢慢地停下了的动作。

这么快就到了吗?我睁开眼一看,正正望到在我们不远处下桥的捌弯位置,一名男子抱着一名婴孩一只腿站在靠右的水泥护栏边,一只脚正往护栏上跨。杜朗哥轻轻打开车门靠近他。我也连忙从副驾位下来。

大清晨的,又快过年了,路上车辆不多,男子很快发现了我们,他情绪激动地说:“你们别过来。快走开。”他的普通话带着明显的乡音,一看就是象我一样的北飘人群。

“好,兄弟,我们不过去。不过,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犯不着这样。”杜朗哥说着又向前一大步才停下。这时我们离他不过三四米远,或者更近些。

那男子年纪三十来岁的样子,衣着很普通,黑色的中长款羽绒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一条黑色运动棉裤外加一双看不清颜色的运动鞋帮他抵御着北京的风寒。他眼神昏暗散乱,面色无华,动作不太敏捷,抱着孩子的手有些颤抖,我断定他身有疾,看他眼里铺满的绝望和手里抱着的小孩,他家中应有变故。那小孩被他包得很严实,看面孔,大概有一岁了,小脸小鼻子冻得通红通红的,正睁着一双无辜又漂亮的眼睛望着抱他的男子和我们。我心里钝痛,庆幸自己不是被父母杀了,只是被遗弃而已。而眼前的这个小孩什么也不知道,今天就有可能与世永别

“你们懂什么,你们这些人懂什么,呵呵呵”男子在狂笑,笑得孩子都在颤。他一边笑,一边笨拙地向上爬。桥的护栏有一米多高,所幸男子身材不高,一米七不到,他爬得不顺畅。

“兄弟,是的,我们不懂,不过大家都是有孩子的人。我家的孩子也就象你手里的那么大。作为父亲,我们的责任是一样的。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还有养大他们的义务,我们还记得当初把他们带到人世来时的那种喜悦。”杜朗哥说着又向前一大步。

“放屁,养孩子就只是父亲的责任吗?孩子的妈跟人走了,不要我们了。你知道个屁。”男子情绪愈发激动。他的身子向前倾,小孩随时有脱手的可能。

我觉得不能再等了,紧跟在杜朗哥身边,解开脖子上的围巾,露出骨剑套里的银针,闭上眼,集中我所有的心神把银针对着他的穴位透过他厚厚的衣服扎进去,其中神门、大椎、阴郄、丰隆穴是清心安神,养心益肾,冷却他的狂燥,脾俞、章门为俞募配穴法,有健脾和胃和养肝之效,孔最可治肺部疾病,隐白可护肠胃。因为我不能判断他得了什么病,只能从大方向出发。我可以感觉到我的针扎到了穴位,我开始默念心经,让他情绪更加稳定,最好让他进入睡眠。

“兄弟,孩子他妈走了不一定是坏事,你想啊,她不喜欢你们,就算她待在你身边也不会为家付出,你一个人不但要照顾孩子,还要照顾她,多累。说不定她还天天和你吵架,让你心情不好,影响孩子成长。有时候眼不见心不烦不更好吗。”杜朗说着,帮我系上了围巾。

我感觉到男子停止了上爬的动作,但也没有爬下来,应该是我的银针只让他安静下来,还得等杜朗哥的继续劝说才能让他停止轻生的想法。

“兄弟,你看你的小孩被你保护得多好,在这么冷的天里在这样的情形下依然没有感觉到危险,因为有你在,你就是他的天,他的地,他的一切。就象我们小的时候一样,有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家,就是天堂。”

男子的身体停止了颤抖,我能感觉到他注视过来的目光。

“白芷,收了针,我要去擒他。”杜朗又轻又快地对我说到。

我双目一睁,银针悄声无息地如数回到我刚打开的绢帕上。此时杜朗哥已一个箭步冲上去把男子拉了下来,单手抱住孩子。路上有一辆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一对年轻男女站在车附近围观。年轻男子见杜朗哥拉下了轻生男子,忙过来帮他一起制住轻生男子,年轻女子则抱过孩子在手中。

我今天又突破了自己的施针方法和距离,但这很考验我的心神,我软绵无力地向车里走去。一阵尖锐的消防救援车的警笛声从远处传来,很快,闪着红灯,喷着大红漆的消防救援车停在我们近处。看似是那对年轻男女报的警,杜朗哥他们把人交给了救援人员又详细交代了刚才的过程,只是免去了有我的细节,并请他们找医生给他做身体检查,请心理医生给他做进一步疏导。救援人员感谢了大家,带着那男子和孩子呼啸而去。

杜朗哥回到车上,我们重新启程。

“白芷,下次不要当着外人再这样施针。相信我可以处理好。”杜朗检查着我的安全带说,声音严肃。

“我担心那个小孩子,他要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杀了,比被遗弃还要惨。”我看着杜朗哥,想着自己的身世说。

杜朗哥的眸色暗了暗,沉默了半晌,“白芷,你闭上眼好好休息一会,今天我们不去吃北京小吃了。”

我暗喜,现在身体正累着,还真不想去那么远吃那些我并不期待的小吃。为掩饰自己的真实心情,我故意问道:“杜朗哥,你真的有小孩了?我怎么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