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机,上机,下机,换乘。
我们在一座将军别墅前停下,这座别墅占地不算大,两亩地的样子,房子建得很端正,不象电视里所见的富豪别墅那样各种讲究,各种独特设计。但这样端正的房子却让我觉得舒服。里面有前院和后院,冬日下午的阳光斜照在院落里,洒下一片金黄,错落有致的常绿花木被浓浓的寒意笼罩,为冬日的北京锁着些许春的绿意。住在这些房子的人都是国家和人民的英雄,他们为保卫祖国的疆土,为人民的幸福生活抛头颅酒热血,不畏牺牲。我心里肃然起敬,仿佛这里的一花一草都被镀上了英雄的光圈。
屋门里走出了一老一中一少,身姿一样挺拔,眉宇一样轩昂,面容一样英武,一身正气如浩月,是军人出身的祖孙三代。这是胥教官口中提过的杜家吧。
薛伯大踏两步前去扶着满头白发的老人,“老将军!”声音哽咽不再言语。
老人有□□十岁的样子,看着薛伯颤巍巍地叫声:“川羌!”也不能再言语。
那位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军人领着身后年轻的军人向前来,从肩章上看这位中年军人应该是个少将,而年轻军官应该是少校。中年军人抱住薛伯,喊到:“大哥!这十几二十年你都到哪去了?”
薛伯擦了擦眼睛,说:“我回来了,我这就回来了,以后都不走了。”
年轻的军人这时恭敬地叫道:“大伯!”
薛伯拍拍他的肩,说:“杜朗都这么大了,我走的那年你才9岁,今年28了吧?”
杜朗点头说:“是的,我今年28了。”
薛伯向我招手,我走过去,对着杜爷爷和杜叔叔分别鞠了一躬,叫道:“杜爷爷好!杜叔叔好!”又对着杜朗躬了躬身叫道:“杜哥哥好!”
杜爷爷和杜叔叔连声说好好好,杜朗看着我迟疑了一秒说:“我叫杜朗。”我改口说:“杜朗哥哥好,我叫陆白芷。”我看见他笑了笑,抿唇领着我们进屋。这个杜朗没有北京公子哥那种见人侃侃而谈,储事皆在腹中的倨傲。我钦佩于杜家的家教。
杜朗亲自给薛伯奉茶,很是尊敬,他给我递茶时,我有些不知所措,站起身双手接过又躬了躬身说:“谢谢杜朗哥哥”。薛伯抚了下我的头,他想让我别紧张。
我定了定紧张的心,看着一屋子的男性,正想着女主人去哪了,就听薛伯问道:“杜仲,弟妹在哪里,听说她不舒服,下不了床,让我们去看下她。”薛伯对女主人的关切之情言溢于表。
薛伯虽然是杜老将军的养子,但和这一家人的感情如此深厚却在我意料之外。后来得知杜仲叔叔上面有个姐姐和哥哥,因为得了天花,限于当时的医疗条件和技术夭折了。第二年杜仲叔叔也得了天花,刚巧踫上杜老将军带着薛伯回家探亲,薛伯不但用自己精湛的医术保住了他的命,治好他的病,还让他面容无损。到了杜朗这代,杜朗出生时,因他个头过大,母亲难产差点送命,医生把他剖出来时他已窒息缺氧,命悬一线,医生给他判了死刑,说就算治好了他也会脑瘫。但薛伯逆势而为,用针灸和穴位拍打法把他救活,在他九岁前一直陪着他,为他做各种护理,穴位刺激,制定适合他身体的各种训炼计划。九岁后,薛伯见他智力,体格与常人无异,且各方面都表现优异,便离开这里去寻找自己心中的中医世界。薛伯和杜家渊源如此之深,现在所见自是自然而然之情
“大哥,你刚回来,先休息一下,她的身子已有好长一段时日,也不是一下就能好的。”
“杜仲,我本该早些
回来的,只是有些事耽搁了,到现在才回来。”薛伯摇摇头站起身,拉着我执意要去看那位女主人。
我知道薛伯并没有被耽搁,飞机上薛伯对我说,这位杜夫人留过洋,很信奉西方医学,从她起病到前一段时间一直在医院里心甘情愿地接受并不太适合此病的治疗,所以病情不但不见好,反而日益加重了。----更新快,无防盗上--其实我不是说西医一定劣于中医,但这东西方的医学就象各国文化一样,无孰优孰劣,只有各取所长。治病先治心,如果她对中医抵触,疗效自是事倍功半,薛伯只是在等一个最佳医治的时机。只是这杜夫人有了儿子的前车之鉴,却仍对中医如此不待见,这种执念倒另我刮目相看。想来世间这许多聪明人被骗子忽悠得团团转,不是恶人骗术太高,而是我们的心太盲失。
杜夫人躺在床上,看见薛伯,眼里闪过希翼,象是溺水之人看见最后一根稻草那般双眼突然亮起了光芒。她全身浮肿,应该是激素类的药物用药过量所致,她的五官肿得有些变形,还有形状不一的蝶形红斑。她虚弱地躺着,双眼无神,语音轻飘,中气疲软。听她之前的病史,看她此刻的模样,她应该属于严重的类风湿病的一种。这是慢性病,对于很多慢性病症,长期大量服用西药会加速身体的衰弱,她此刻的虚弱就属于此类情况,我在心中略作着判断。
薛伯把着她的脉许久,沉思着开了药方,让我在她的合谷,足三里,三阴交,内关,委中求,关元上扎针,我这时才发现她的身上也有各种不同程度的皮损。杜朗哥走过来拿着药方出去,薛伯取出耳豆在她耳朵的肾位,脾位,胃位,心位,肝位种上耳豆,进行按压。我取出薛伯的针口里念念有词开始一心一意地给她扎针。半个时辰后,针灸刚完成,杜朗哥把药取了回来,我接过,走到厨房在阿姨的帮助下开始煲药。附子是要先煲至无毒的大热之药,在这两个小时里,我争分夺秒的闭目养神,补充一下刚才过度消耗的心神。
药煲好后已是晚饭时间,因为乏倦,怕失了礼数,我坐在餐桌上有些拘谨地用餐。杜叔叔和薛伯愉快地交谈着许多往事,谈话间隙,薛伯会轻声对我说:“白芷,爱吃什么就夹什么。”杜朗哥偶尔和我说一些社会上刚发生的有趣新闻,杜爷爷温和地和我拉些家常,他们大概都是想制造一个轻松的气氛让我不要局促。
“白芷,你是学中医的?还没毕业吧?”杜爷爷亲切地问道。
“不是的,杜爷爷,我学的是财经。”
“那现在怎么跟着你薛伯学医啦?”
“我弟弟病了,要很多钱去医治,与其这样,不如自己掌握医术去治好他。”
“那你弟弟现在好些了吗,是什么病?”
“尿毒症,半年多前肾脏移植成功,已无大碍。”
“哦?”杜爷爷轻笑着道,“那你学的中医可不能给你弟弟换肾啊。”
“我想让弟弟不用换肾,只通过治疗就能让肾功能慢慢恢复。只是我医术的进展跟不上他病情的变化。”我低头回到。
“有志气!那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们是拾垃圾为生的。”我如实回答到。
桌上有一霎的安静,警卫员,保健医生和保姆阿姨抬头看向我。他们脸上有丝怜悯,大概觉得我的父母不够体面的工作会让我尴尬。其实我的自卑与养父母没有多大关系,我最深的自卑来源于被生身父母的抛弃,和对不同社会阶层间贫富差距的悬殊导致阶层间不同人群的认知,胸襟,格局的巨大差异。我抬起头露出一
个笑脸,说:“我的父母虽然很渺小,但他们在我心中和你们一样是英雄,平凡无声的那种伟大。我是个孤儿,我父母在拾垃圾时捡到我,把我带回家象公主一样养大。四岁那年,父母生了个弟弟。好心的邻居告诉我,以后一定要听父母的话,不要淘气,因为我是捡回来的,要是惹恼了他们我可能又会被遗弃。我当时很害怕,一夜之间脱胎换骨变成了父母的小棉袄,可是现在长大了,我才发现,其实父母一直把我捧在手心里长大,只是四岁之后,他们不算宽大的手心里多了个弟弟。”
我的回答让在座的人更惊讶,警卫,保健医生,保姆阿姨的脸色各不相同,薛伯脸上表情还是一贯如常,我从未向他说这些,他对我好象早已了如指掌,杜家祖孙三人眼里似闪过欣赏。我却为自己第一次在不熟悉的外人面前道自己的出身世感到无比轻松,仿佛我再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的饭量不大,又长期被15分钟内完成用餐的命令格式化了我的行为,我很快吃饱了,坐在那里无所事事。正不知该做些什么,我想起了煲好的药,站起来对大家欠欠身说:“你们慢慢吃,现在药温刚好,我先端去给阿姨喝吧。”
房里的杜夫人已醒,我在房里细心地给杜夫人喂着药,门外的交谈声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