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宫设天后百年寿辰宴,正值天界多事之秋,故而布置得简单,参加者也是一些德高望重的朝臣或散仙。
依旧如往年一般,仙兽表演后,天后亲自分发蟠桃,接受众人祝贺。
粉面上一点朱唇,神色间保持悠然。我一袭蓝紫色的淡雅长裙,墨发如瀑侧披开来,银色眉心妆下淡淡然笑。
只是素面纱遮挡,别人大概是并看不清我笑的。
天庭才受战事洗礼,宴会从俭,善舞的仙伎也一连好几名抱恙。
翩然出尘,傲世而立。
紫衫如鬓角所别的花朵,我挥舞出的长剑胜雪,两枚手执的双刃虽肃杀,于花瓣飞舞间却有种说不尽的清雅。
高台上的众女水袖曼舞,轻步曼舞如同燕子伏巢、疾飞高翔像鹊鸟夜惊。美丽的舞姿闲婉柔靡,机敏的迅飞体轻如风。修仪容操行以显其心志,独自驰思于杳远幽冥。志在高山表现峨峨之势,意在流水舞出荡荡之情。
乐声突然进入新篇章的高潮,我以袖半掩妆面,双刃瞬间化了彩扇,飘逸如流水精灵般,朝舞队之前走去。
天际一轮春月开宫镜,月影前的女子时而抬腕低眉,时而轻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拢握起,似笔走游龙绘丹青,玉袖生风,典雅矫健。乐声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笔如丝弦,转、甩、开、合、拧、圆、曲,流水行云若龙飞若凤舞。
在下界的数百年中,我曾无数次回想的是涟漪的舞,当然,也会时不时想到其他观赏者仰慕的目光,那样真实,真实到刺痛人心。
彩扇轻摇,我做出一个如同送出的动作后,因目光久久停驻于远处密集的坐席间,险些跟不上其他人舞步。
仙魔之战,魔兵虽分流攻上了九重天,但主力还与仙军对峙在边境,涟漪这个主将突然出现在宴席上,着实有些意外。
南景予断断续续地捂唇咳嗽,涟漪劝着黑色的药汁盘坐身旁,其实两人的参席都让人有些意外,尤其是,我每换一个动作,只要朝那里看去,必定对上南景予目光。
又或许,那目光定定,根本就不曾挪开,配以男子不断咳嗽的苍白无力……我已不知是第几次被其他舞伴提醒错了步子。
分不清此时心头依旧抽痛的情绪是什么,只要细细回想被驱逐时的窘迫,还有什么比满地的瓷碎声更能惊醒人的幻想。
花前月下,有相对为伴才更好,可惜我执迷不悟,如今只能跳完最后一支舞。
袖与扇舞动,无数花瓣飘飘荡荡的凌空而下,飘摇曳曳,一瓣瓣,牵着一缕缕的沉香。
末了,依旧是领舞着半掩流银眉心妆,也掩了淡紫色珠花摇曳,朦胧退场,敛了一场谢幕。
彼时,舞台上才匆匆谢幕一场,仙家坐席间突然传出女子的惊呼声。
此时的弱水神女还是一身戎装打扮,愕然拍打着尧华主君背后,而那突然剧烈咳嗽的南君,慌乱扔开的白帕上,赫然染了点点红梅。
“师兄!你怎么样!”且不说弱水神女失措关忧,周围仙人更是有不少人赶来帮助,单手强撑在案边的尧华南君眉头紧锁,虚弱喘息。
“师兄?”弱水神女试探地唤了一声。
尧华主君倚着桌,勉强支起身子,苍白间却是摆摆手,一句:“不要这样叫……”
神女愕然。
而后便是一周仙人传递似的呼叫——
“仙医何在,快传仙医!”
“快去传仙医来!”
本该等待诊治的病弱之人,目光所及之处依旧是空无的高台,而后径自往一旁走开。
身后追来的女
声更加惊诧:“你这是做什么!”
有仙友好说歹说,拦了又拦,然而那人口中的喃喃却是:“我去见她,我去司星宫……”
如同被什么魔怔的景象震惊到,女子瞪大了双眸,看看高台又看向他侧颜。
“哎!南君使不得急赶,战伤要紧,什么事往后再说……”围上来的仙友还在软语劝说。
“都让开吧!”她乍然提高了声音朝人群道,而后凑近他耳边,“师兄,你如今受人诬陷,戴罪之身怕是出不了天界的。”
关忧的面情凝到冰冷。
前一刻目光还坚定不移的虚弱之人,又蹙了眉扭头:“你说什么?”
“你莫不是想护佑那个诬陷你之人?”她迟疑片刻,还是如同诅咒般一吐为快,“我原以为她下界,再也回不来,于你会是个清净的好事。”
可是没想到,突然挣开她搀扶的人更加雀跃,破风似的就往外奔,眉宇间渐渐填满惊恐,唇角红渍滴落在衣襟上,慌乱得狼狈。
她难以置信,更错愕于面对他这样突兀的表现,索性整个人都拦去他身前,几乎是吼:“你不该这样的!我千里迢迢赶来,就等你交接完虎符,十几万大军在魔境蓄势待发,现在只要东皇一族的神将彻底听命于我,我有信心拿下那些荣耀!你告诉我,你这副模样一定是病得糊涂了……”
围了一周的仙人,于私下开始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