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曜〉(2 / 2)

「今天会做汉堡肉喔。」友利瞥一眼凑来厨房的相泽,径自预告着。

汉堡肉啊,真是孩子气的口味。虽然相泽从来随她,没指定过菜色。没有穿围裙,手和脸因为热气而红通通,她还是神色从容,动作干净谨慎。发丝因为汗水沾上脖子,她依然不绑,仅是别过浏海了事。

「偶尔……出去吃吧。」相泽装作不经意地说,他坐在餐桌旁,手懒洋洋地倚着侧首。

「这样没关系吗?」友利没有立刻答应或拒绝。

「妳啊——这么累的事情偶尔不做也没关系。」相泽说。

「一周才这么一次,当然没关系。」她把芦笋和削成波浪块的萝卜丢下水煮,终于回头看了相泽。「让你被人看到和来路不明的小女生走在一起,这关系不小。」

每每提及这部份,相泽便无话可驳。他的眼睛追随着友利的手,观赏她干净俐落的动作。这么熟练,绝不可能偶尔为之。但他不提出来,最终都得仰赖她的帮忙,那也没说明白的必要。相泽凝视友利的背影入神,悄悄伸近手,捏起一小把青丝,缓缓抚下,轻得她完全没发现。

「还是说,你有——」友利忽地回过头来,头皮感到一阵轻微拉扯的紧绷,瞧见相泽一手悬在身后,她眨眨眼,噤声不语,面回瓦斯炉。「本来、本来想问,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吃的……」

相泽深呼吸,收回手,搓着残留触感的手指。「没有。」

寂静开始压着两人,空气凝滞,厨房的热气仿佛提早带来夏日。闷热,和来自一个女孩手下的食物香气,飘漫整座家。独居的空间真真切切地多了第二人的气息,令屋主无所适从。友利端上主餐,盛汤和配菜,试着保持专注,忽略旁边投来的视线。她不知道她的专注,为她的脸庞染上一层成熟,添了不苟言笑的错觉。她拆下发夹的那一刻,已经在思考下周的午餐。

「妳先慢着。」

她以茫然的神情回应相泽,等着下一道命令。

「那个发夹,就夹着吧。」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笨拙。

然而当相泽开口时,已经迟了半秒。发夹捏在友利的指间,拇指的指腹顺着细长的夹身来回滑着。她还没想通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先夹回了头发,让原本掩蔽右半边的黑瀑稳固在脸侧。她别好了头发,发现相泽正定定地注视着她,所有动作皆停止,只剩一对漆黑的眼珠在她眉眼间徘徊。

「这样就好。」半晌后,相泽才开口。

「哎?」友利尚未明白他的意思。

「就这样吧。」

「夹着头发这样吗?」

「吃妳的东西,少问一句。」

这样才能看到她完整的脸孔。友利似乎慢慢意会过来,不自在地搓搓鼻下,羞窘得快忘了怎么呼吸。吃饭时的两人很安静,一个不会聊天,一个不敢惊动他的沉默。友利自知心底有个奢望,要是相泽能稍微表现出一点温柔就好了。然而她连相泽为何愿意接受她都不明白,她想问,但她很清楚,他不可能回答。友利想起他的手,偷偷牵着她头发,她却羞于表现心中的雀跃。

日晒明艳得阳台外一片刺眼白耀,吞噬着每一分凉意。邻居的猫都不求出门了。没有其他事物增加焦点,午后变得平淡静寂。相泽因此经常打起瞌睡,枕着沙发的扶手、倒上床、或者会议的资料一放,伏案就眠。友利不敢惊动,默默地观察他睡颜,安详温和,给人可亲又老实的感觉。要是这么睡到晚上,等相泽醒来,会发现友利回家了,没有道别;他会找到便条纸,『饭团在电锅里』。

他会搔搔头,晚餐用果冻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