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弄〉(1 / 2)

原来星期四到星期日是如此漫长,几乎按捺不下再见一面的渴望,嫌着时间太漫长,整个人变成急性子的脾气。www.biqugexx.net友利一大早便起床,梳洗的动作特别迅速。她算准该何时出门,盼能够提早到,她不希望是相泽等她。前一晚她差点睡不着,如同每次决定去见相泽一样,对各种可能的发展充满希冀与不安。

车站的人潮少了些,这是少数能幸福地睡到自然醒的一天,愿意在中午前醒来的人不多。友利没有意识到任何改变,即使车厢内有空位,她依旧立在车窗前,望着呼啸的景色离目的地更近一站。她记得那小小的吻,记得拥抱,记得相泽身上的气味,记得踏入他家的新奇体验,她记得他身体与掌心的触感,记得他的体温。为什么每件事都能令她如此雀跃?相较之下,第一任不过是『尝试成为情侣』的朋友,她们相处很开心,很亲,却不甜蜜。

不过,相泽是老师,他肯定不会想知道因为恋爱导致成绩变差这种事。友利一直谨记着,绝对不能有一点退步,甚至要更好,要让相泽知道,她不是需要教人担心的孩子。她试着时时刻刻提醒,下一秒又让那个吻占据心思。那就是他唇上的触感啊……

出月台后,友利在车站大厅打转,然而到了约定的时间仍不见相泽出现。她不仅不在意,干脆自行向他家去。今天的她穿粉蓝色衬衫,袖长不及手腕,外头套了黑色吊带裙,细肩带与尖领,稀稀落落印了淡紫的碎花。毕竟算约会嘛,穿得好看点没关系吧?她的脚步轻盈,轻得足以整个人踩上乘风而起的风筝。

半路相会,见友利笑逐颜开加快了步伐,相泽索性停下,干瞪着她直奔进怀抱。她也太喜欢这种搂搂抱抱的事。

「不要那么激动。」相泽没精打采道,半个眼睛都要阖上了,手按在友利头上,挣开她的拥抱,回头便走。「好了,回去吧,我还有东西没处理完。」

友利不以为意,立刻跟上。「你很累的样子。学生出事了吗?」

「不是,没有人给我不知好歹闯新的祸,统统是例行公事。」

「真是辛苦你了呐。」友利低声道。

相泽依然一身黑的单调装束,两手塞入腰际的口袋,连腰杆都懒得打直。他弯着肘,手与身体之间有块空位,只要友利想,她可以伸手穿插那块空位,挽着相泽。但她只敢盯着,想像要是实践了,相泽会不会把手抽开。

「等一下妳自己找事做吧,我可没空理妳。」

「还剩很多工作?」

相泽懒洋洋地沉吟。「没,只是我需要睡一下。」

「熬夜唷?」

「这我没办法,多亏以前的工作方式,晚上我比较清醒。」

友利莫名地轻声笑了起来,听上去没有先前的战战兢兢,更惬意大方了点。但相泽没有回应她的笑声。果然如他所言,当他一绑起碍眼的头发,把自己塞进书桌前,眼睛就没有离开电脑萤幕过。友利一时无所适从,独自安静地缩在床角。她本来新奇地环视相泽的房间,因为能获得这个机会参观而感到欣喜,但要不了五分钟,能注意的都注意到了。

「很累吗?」

没有回答。寂静的早晨,响奏着微小的键盘敲打。

「会饿吗?」

相泽依旧不予理会。

本来想再多提一句『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但相泽的背影发着一股『别再打扰我』的氛围……她其实不完全清楚他的底线何在,她只知道,不要让他后悔允许她到访。他的背影,虽然慵懒地倚着椅背,但两肩绷紧,全然专注打字,加紧着完成工作。这同时是友利首次观赏他绑头发,看他双手并用,拨开脸上的头发,在后脑草草抓牢,也不多加梳理,漫不经心地捆紧固定。后颈的曲线露出,和发缘细软短小的发丝,蔓延出整齐的线条。当时的友利看得目不转睛,屏息,着迷,渴望吻吻他。

最后一份报告完成,剩下打印出来,将学生的职场体验报告递交给校方。蛙吹的表现亮眼,和职场体验的英雄配合良好,在合理的范围行动,情急时刻依然冷静生智,做出合理判断;能在职场体验获得宝贵而充实的经验,行为可圈可点,真应该恭喜她,而非赞赏。---

以电脑角落显示的时间,差不多过了一小时又十五分钟。房间不知何时开始,静得像是只有他一个人。他回头查看,友利倒在床上,睡着了。她此时穿的裙子不算短,但也不足以在她侧躺时盖好。相泽多留意了一眼,才回过神惊觉到自己正盯着什么看,心理顿时一阵慌与骚动,赶紧转回正身。他抓了抓头,抓下几撮发掉出发圈。很困,可该拿身后那个怎么办?相泽只能说服自己不要想太多,满不在乎地放自己倒去床上,手依然收得紧紧,搁置在自己的肚子上,不敢碰触到友利。

友利感觉到一旁的动静,慵慵懒懒撑起身,眼睛才开一点点。「你工作做完了吗?」

「嗯,我现在想睡一下,妳干脆也继续睡好了。」相泽别过脸,许久没有躺在女人旁边,有些不安。

友利一手探到他的发间,他心惊一下。

「喂。」

「要睡了就把这个拿掉嘛。」她指一勾,拉下发带。

相泽旋即半是抢过发带,信手丢上床头柜。「这个我自己会弄,没必要妳帮忙。」

友利仅是微睁了眼,怔愣着凝视他,随后又放松。她不发一语,坐起身后,轻手轻脚向床尾爬去。

相泽稍稍抬头,目光追踪着她。「妳去哪儿?」

「把床还给你呀。」她答得再理所当然不过。

说得也是。相泽倒回床上,用手臂盖上双眼。难不成真的要她贴一旁,两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这怎么想都不该发生。友利下床后绕回,坐来床边,两手支在床上,没有碰着相泽,她俯身,免不了压着他,并又轻又短暂地在他颊上点了一吻。相泽没有给任何反应。友利也不发一言,起身前去窗旁,阖上窗帘,整个房间即覆上一层灰影,剩一道光从缝隙拖曳出来。其实她不需要这么做,相泽曾在更嘈杂又明亮的地方打盹,即使在摇晃的车体上,也能安详地闭目养神,但相泽不打算出声制止。直到友利离开房间,替他带上门,他才放下遮眼的手臂,紧绷的神经始放松。

竟然放一个离女人不远的少女进家门,还处心积虑地从枝微末节照顾他——包括给他一个午睡吻,毫不藏私她身体的魅力。小聪明一堆的笨蛋!相泽有点后悔上次吻了她的唇,让她以为可以得意忘形至此。一切都令人心烦意乱,而且缺乏合理性,而那不合理的中心就是自己。相泽长吁一口气,他需要休息……

当意识一点一点聚焦,身体重新感知到春末的温度,和松散的四肢。相泽已经可以意识到家里的声响,却动弹不得,他仔细聆听,同时尝试动动手指。笑声,轻盈的铃铛晃荡,邻居的宠物又来了,那笑声该不会是号称不喜欢猫的家伙?听得越来越清楚,友利笑得又轻又短暂,如同他们至今的每个吻。也才两个。铃铛显得聒噪许多,仿佛来了不只一只。

像压着满满的重担,浑身沉甸甸的,相泽勉强才爬得起来。阳光不再斜着打后,室内略阴暗了点,但外头更明媚了,才睡到中午而已。相泽步履踉跄地走到房门口,悄悄开了门。

被那个笨蛋找到逗猫棒了,她正趴在沙发,两条腿垫在扶手上,用逗猫棒在矮几的桌脚旁绕着,和猫玩捉迷藏。怪不得铃声这么刺耳,不单是项圈摇坠的吊饰,还有逗猫棒上不停尖叫的铃铛。她逗得很上手,猫被引得专注而疯狂,穷追不舍那条毛尾巴,或者刻意拉开距离,再助跑飞扑过来。友利不时笑得捂嘴。

这画面和平得让人不忍破坏,他可以旁观一整天。

友利将逗猫棒插在沙发的座垫之间,放猫自己拨玩着,但是毛不会跑了,它马上失去兴趣。友利缓缓撑起身,无论她要做什么,相泽赶紧躲回门后,关上一定会发出声音,于是尽可能将门掩得毫无缝隙。她经过了门口,竟然真的没发现,小猫项圈上的铃铛跟着呤呤作响。

「干嘛啦?」友利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那位置是浴室,她听上去哭笑不得。「不要进来啦。」

猫已经会跟前跟后了。相泽出房间,一边轻轻抓着肚子,一边向走廊看去,空无一物,她还是放猫进去了。他帮自己倒一杯水,找出碗,只倒了一点点饲料,在碗里又加了水。当冲水声传来,友利离开浴室,她只忙着频频回头查看尾随她的小东西,没有察觉厨房一方的相泽。

「不喜欢猫?」

友利整个人跳起来,她转向相泽时,眼神还惊魂未定。

「对,不喜欢。」

相泽捏了捏饲料包装,发出声音吸引了那只猫,瞧它小跑步凑近。「这不就玩得很开心吗?」

「要玩很简单嘛,养就不一样了,所以我还是不喜欢没错。」

好坚持。相泽随手收起了饲料。「跟不喜欢的东西玩这么开心,真是开眼界。」

「这哪有什么奇怪?」友利不服气地道。「就算是人,有时候遇到讨厌的对象,还是会至少维持表面的友好啊。」

确实不奇怪,相泽只是想逗她。「妳跟一只小动物维持表面友好?」

「才不是!难道我要踢它吗?我才没那么过份。」

「故意惹毛再欺负人有比较不过份?」相泽轻轻冷笑一声,经过她旁边,悠哉走向沙发。「妳这不就跟只猫一样爱『打猎』。」

友利旋即涨红了脸,噘起嘴,瞪着委屈又不甘心的双眼,却无话可驳。相泽跌坐到沙发上,回瞪杵在原地的友利。

「我已经没有做了嘛……」她嗫嚅道。

「那是应该的,不用特地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