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体验的第三天晚上,相泽收到消息,被告知学生出事,他料到肯定和饭田脱不了干系。---隔天一早的说明会证实了他的猜测。他早有预料,饭田肯定会付诸行动,却没有任何阻止,抱持着一丝侥幸,希望仅仅一星期的职场体验不会出乱子。然而总不如意,非但发生,绿谷和轰都有份,牵连三个现役英雄受惩处。相泽拿他们三人什么办法都没有,因为他们犯的错必须被掩盖,倘若他还降罚于他们,敏锐一点的人就会揣测真相。一股火气在五脏六腑里闷着,无处可发。
却得发致歉信给三间事务所,还要致函给署长,以及交给校方的检讨书。
没及时劝导饭田,他确有疏失。
这是职场体验第四天。那日下班,肩头感到额外沉重。上次这么沉重,正是敌人联军的首次袭击。相泽几乎是拖着步伐走向车站,专注地拟着信函内容,面前的事物一件也没瞧进眼底。当一道声音闯进了他的思绪,他几乎无力回应。
「——泽?」
似乎叫唤了不只一次,他却此刻才听见。
车站人来人往,马不停蹄,但是她像暂停的时间,伫足原地,面有忧色地望着他。
「为什么又是妳?」相泽干瞪着友利。
友利支支吾吾开口:「我、我看到新闻……我很担心……」
「噢,出事的不是我,没什么好担心。就这样。」相泽直接转身,连他自己都感到残忍。
「真的吗?那就、那就好。」她的声音飘在后头,幽幽地尾随。「我……对不起,我又管太多了。」
必须赶走她,前天才下定了决心。
「妳怎么好像很闲?」相泽的语气近乎冷血地道。「而且妳最近不是应该直接回家?」
友利没有那么多勇气,去面对他的冷酷。「好的……我会、会回去……」
一阵刺,一阵压迫,感觉好痛。最可怕的是,他们依然得搭同一线的电车。
「友利。」相泽回过头,瞥了一眼友利。「想知道什么就跟好,跟丢了我不管。」
她诧异地望向相泽,企图从他脸上查出端倪,摸清他的心思。她果然傻傻地追随着他,未有一丝犹豫。相泽暗自磨了两下牙齿,唾弃自己的下流。他觉得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就因为一次狠不下心,使他们都愈陷愈深。他知道他会沦陷……他可是正在带一个女人回家。
尽管懵懂、茫然,友利依然随着相泽搭车、下车、出站,走上全然陌生的街道。她猜得出目的地,但不敢多嘴一句。彷徨不安的模样,被不时偷瞄的相泽尽收眼底。这一路没有任何交谈,相泽放任友利无助地面对沉默,却得让通勤人潮挤得紧贴着他。电车摇撼着人群,友利潮红着一张脸,始终低着头,没发现相泽同样别开脸,目光放去了更远的地方。相泽随思想神游,不要聚焦在面前贴着自己的年轻女性,殊不知他所瞪视的方向,人们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就这样一路通往相泽的家门前。
即使大门为客人敞开,友利依旧犹豫一阵才进入,让相泽为她带上门。一般套房公寓的标准配置,为单身汉设计的格局,然而和市中心许多单身套房相比,又宽敞了些,可以算是他日子小康的证据。玄关前的通道接往客厅和开放式小厨房;没有特别装潢过的痕迹,陈设单调,没有电视;书柜上尽是任教后的一些档案,以及一、两本培育英雄的百种锻炼书籍。友利注意到一本书,详解着人体的骨架、脏器功能,是所有书册里,最旧的一本。她一会儿理出答案,相泽透过这本书了解人体的要害,与脆弱部位。客厅中央一张矮方几,旁边躺着座垫,再来是两人坐还绰绰有余的突兀沙发,桌底下藏了正在充电的电池。
「自己找地方坐,不用等我。」相泽边说边取下长长一大捆布条,摘掉护目镜,信手搁在玄关的鞋柜上。
友利不发一言,默默跪坐矮几旁的座垫。相泽席地坐来与她垂直的位置。友利旋即尴尬地发现,只有一个座垫,她应该选沙发的。
「好,好,妳想问什么就问吧。」相泽没精打采地道,盘着腿,两手后摆支着身体。「但是不能说的事情我一样拒绝回答。」
真是困难的开始,友利无从得知究竟什么不能问。而且亲眼见到卸下武装的相泽,令她心神不宁,没有布条的遮掩,可以看到他完整的脸。
友利思忖半晌。「我只想知道,你在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事而已。」
「就是个叫敌人联军的玩意儿。」
「有掌握到他们确切的资讯吗?身份之类。啊,不用说查到多少。」
「我们查出了第一起USJ袭击的主谋身份,我当然不会告诉妳,不过他们背后还有没有更高的首脑,是我们还在臆测的部份。」相泽懒洋洋地搔抓着耳后。「唔——依当初会议报告的形容,主谋差不多就是个……巨婴?行径幼稚、低社会化、反社会思想,或主张反英雄主义……」
「英雄杀手有加入他们吗?」
相泽停顿一下。「可能。也许没有,但是,他们之间不会毫无瓜葛。」
「你愿意……全告诉我吗?那天发生的事。」友利极尽所能压下心中的焦虑,她害怕那些残忍的故事,但她想面对,她补充道:「你愿意说多少就多少。」
她想知道的,不是什么内幕或真相,她唯一在乎的是,他参与的部份。相泽很清楚这点。他思绪回溯到那天,记忆犹新,痛楚重新爬回手臂上,还有脸。他眨了眨眼,好好滋润眼球。接着一五一十地道来,他单枪匹马冲锋陷阵,开打的初始他还算居于优势,因为了解他的敌人少之又少,毫无应对方案。中期便有些勉强,他的体力在耗损,拳头隐隐作痛;他的反应还可以,但是行动速度逐跟不上。在正面交锋的情况下,没大脑又胆小的敌人完全不是对手,但要是他们不怕挨打,就会变成长期消耗战,他不一定应付得了。
再来是死柄木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