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厅中所有的人都是愕然失色,丹青大赏办了这么些年,这还是第二次出现这等意外。
先不说此等妙笔被人毁坏,是何等令人扼腕的损失,最最要紧的是,当世第一评画家穆宁公子最恨的便是对画作不敬之人。
几年前,有个顾姓画师因嫉妒晚他十年入门的师弟拿了那届大赏的第三,而他只排在了第十,故意将茶水泼到师弟的那幅画作上,结果直接被穆宁先宁命人打断了他的一双手,令他此后再也握不得笔,画不得画,说是此等狭隘的心胸横竖是画不出万千气象的,倒不如剁了干净。
自那以后,再不曾有人敢对穆宁公子看中的这些画作不敬,需知这位穆宁公子虽身份成迷,极是神秘,但却出手豪阔、手眼通天,不光在书画两界,便是在官场上也有极大的排面,这位小哥怕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不知死活!
温岚自然知道穆宁公子剁了顾画师双手的凶残事迹,但她更知道穆宁公子并不是无缘无故这样做的,他是在问明原由,查清真相,尤其是那顾画师素日的为人之后,才出手惩戒。
所以她才要撕了这幅画,一来是不能忍受自己的画作落了他人的名字,这就跟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抱走逼着喊娘一样,谁能忍?
二来则是要借此机会,请出穆宁公子这尊大神来,还她一个公道。
三来,她仰慕穆宁公子已久,用阿狸的话说,算是他的书粉,自然想趁此机会见见自己喜欢的作者,顺便催催更,问一下他《西洋游记》的第三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若她此刻只是口诛笔伐,说杨必诚剽窃了她的画作,只怕多半没什么用,这杨必诚是画坛名家,她则是一个无人知晓、初出茅庐的画坛新手,任谁都会更相信杨必诚的说辞,只当她是为了出名,故意来碰瓷杨大师。
找那墨雅斋的掌柜来替她做证更不可能,只怕那掌柜多半和杨必诚是一伙的。想来这位杨大师多年来再无拿得出手的新作,为了巩固自己的名声地位,不致被画坛新秀们碾压,便暗中命那许先生去寻些出自无名画手的佳作,来充作自己的画作,偏生她倒霉,竟落入对方的陷阱,两幅画作和那本图册都被许杨二人坑了去。
这杨必诚既然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为免被人戳穿,想必各个关节早已做了十足的准备,单凭自己一人之力,根本就撕不下他欺世盗名的那张皮,只能借助穆宁公子这个外力。
温岚心中计议已定,当那画院掌事满面怒气地喝问她该当如何时,她往椅子上一坐,气定神闲地道:“无缘无故的,谁会闲得没事去撕画玩,不嫌手疼吗?”
“那敢问公子,究竟是何缘故要撕了这幅名画,要知道这可是本次丹青大赏的头名,穆宁公子一眼便瞧中了,打算自个收藏起来的画,你、你、你竟把它给撕了,看你怎生跟穆宁公子交待?”
“既然这画是穆宁公子看中的,那这其中的缘故我也只告诉他一人,本公子在这里等他便是。”
只是那画院主事虽容得她坐在那里等,有人却容不下,只见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人冲到她跟前,吼道:“哪里来的无耻之徒,竟敢将我父亲的大作撕毁,掌事的好脾性,我却饶不得你!”
他说完便举着手里的棍子就要来打温岚,那掌事的忙拦住道:“杨公子,使不得!”
“是他毁了我父亲的画在先,父受辱,我这当儿子的岂能坐视不理,何况这画可是穆宁公子点名要收藏的,若是穆宁公子知道了,也定不会放过这小贼,我不过先打断他这双狗爪,看他往后还毁人画作?”
见那儿臂粗的棍子朝她手上抽过来,温岚心中一惊,若是伤了手,一时三刻无法作画,待会儿她还怎么在穆宁公子面前证明自己才是这《猫嬉图》的画者。
温峤如今早将姐姐看做最亲的人,谁都不能伤到他神仙似的姐姐,当下想也不想,便扑过去,想护住姐姐。
见弟弟要去拦那棍子,温岚再也顾不得会伤到手,急忙伸手护在弟弟身前,就算拼着这双手不要,她也不能让幼弟受到丁点伤害。
眼见那棍子就要砸到她手上,忽然一柄折扇伸过来,轻轻巧巧架住了那根棍棒,任那杨公子如何使力,却就是压不过那柄折扇。
温岚看向那救了她的人,竟是那个蹭她的马车,一道过来的高个青年。
“这《猫嬉图》如今已是穆宁公子所有,该如何发落这撕画之人,也该由穆宁公子做主才是。”高个青年俯视着杨公子,冷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