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岚有些郁闷的揉了揉额角,前世里,她被洗脑的那般温良驯顺,都能在吃人的皇宫里好好活了十年,怎的在她这两个忠心的丫头眼里,她就成了个只知忍气吞声,任人摆布的泥人儿了?
夏桃嘴快,“姑娘小时候倒还有几分气性,可是自从被抱养到侯夫人房里,又被那庄嬷嬷从早教到晚,便越发的性子绵软了,就跟那庙里的观音菩萨似的,无论对谁都是温温柔柔的。”
温岚忍不住叹了口气,前世的她,可不就是这样吗,被规训的温婉顺从,凡是长辈尊者所言,不管合不合理,皆乖乖听着。但是这辈子,她不会再如此了。
“你们能想到的,我便想不到不成?将予取之,必先予之,那老婆子糟心的很,我见着她就烦,与其一开始就震住她,让她跟我们在家庙里住上三年,倒不如索性纵着她,才好让她犯下大错来,直接将她辇走。”
前世这钱嬷嬷在她身边,因一味贪财,目光短浅,不知给她惹了多少麻烦,不光收了温岺的银子,将她表妹魏怜儿提拔到长春宫里做了宫女,引狼入室,最最可恨的是竟还给她下了那种药,是以,她这辈子是断不想再被这老婆子跟在身边,扰了清净,不能痛快花钱买自己的爱物。
见二婢听了她的主意,惊讶的眼珠子都瞪圆了,温岚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脸,“怎么,可是觉得你家小姐再不是你们心中那个菩萨样的和善女子?”
春韭猛摇头,欢喜道:“才不是呢,只是觉得小时候的姑娘又回来了。”
夏桃则猛点头,“春韭姐姐说的对,姑娘小时候便是如此,既会菩萨低眉,也会金刚怒目,谁若是敢欺负到姑娘头上,姑娘有的是法子,漂漂亮亮的还击回去。”
知道了自家姑娘的心思,这二婢自然是照着姑娘的意思做,在那钱嬷嬷面前也是必恭必敬的,处处抬着她,捧着她。
那钱嬷嬷原本还有些嫌侯夫人给她派了个苦差事,这会子见温岚果然是个软性子的大小姐,除了吃斋念经守孝,诸事不理,对她言听计从,还把自己的私房都交由她保管,顿时又欢喜起来,觉得虽说到了这家庙里,也未必就少了油水。
单是每个月府里送来的日用月钱,只要克扣些许,就能省出来不少,何况那颜府还隔三岔五的送东送西,等这三年过去,只怕她的私房银子能多出来好几百两。
温岚见这钱嬷嬷敛财敛得开心,想到要不了多久,便能将她辇走,心里也觉得轻松,只是那从善却有些麻烦。
祖母把钱嬷嬷给她,是替她管家理事,料理俗务,命从善跟来,则是要继续教她那些三从四德之类的闺训,相当于半个夫子。她现在每日为母亲念完经外,还要忙着教弟弟读书,哪有闲功夫再听从善跟她叨叨这些束缚女人的糟粕。
偏偏这从善仍和前世一样,对她卯着一股子恨意,见她不愿学这些,便搬出侯夫人的话来,非要她每日学足两个时辰不可。
甚至晚上突然还会进到她的卧房查寝,美其名曰,淑女即使是在无人处,也当是恪守礼仪,姿态端雅,要来看看自己的睡姿是否端正。
前儿晚上,她正斜倚在榻上翻着本游记,一时不察被从善看到了,张口便教导自己:“淑女当时刻留意自己的仪态行止,即便现下是在燕居的寝室里,姑娘也不可这般散漫,若要看书,便当坐在书案旁用功,这床榻是用来睡觉的,可不是用来看书的。”
她竟还拿过自己手中的书,说什么“女子当宜其家室,安心待在后宅之中,料理家事,只需学好《女则》、《女训》这些书便好,别的杂书游记一类,姑娘还是少看为妙,免得移了性情。”
若不是她弹压了几句,这婢子竟还想把她这本宝贝游记给收走。
这可是她前世做阿飘时,读遍万卷书后,最最喜欢的穆宁公子所写的海外游记,里面记载着种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风景异事。
她活着时,不是被关在侯府就是皇宫,最为向往的便是外面的世界与风景,既然无法亲眼所见,就只得看些游记来解闷。
温岚抚着手上的书卷,这穆宁公子真真是个奇才,本是以鉴画出名,不过三年功夫便成了闻名北康、南铭两国首屈一指的画评大家。哪知他的笔力更胜眼力,所写的海外游记一经问世,便是洛阳纸贵,经久不衰,纵然他笔下这些文字,她早已不知读过多少遍,却仍是百读不厌。
她正看得入迷,忽然替她望风的小丫鬟秋葵急匆匆地跑进来,“从善又来了,姑娘快把书藏好。”
温岚立刻把书合起来藏到枕头下面,心里有些纳闷,不是说从善的家人过来了吗,她不和家人好生叙话,竟然还想着来查她的寝?
前世时,这个从善便是如此,如那唐僧的紧箍咒一般,动不动就在她耳边碎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