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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兄(2 / 2)

“当时我心里只顾担心姑娘,记不清是哪个了。”春韭垂头讷讷道。

“庄嬷嬷是咱们姑娘的教养嬷嬷,应该不会……”

“难道真的是巧合?”

温岚摇了摇头,“有些时候,所谓的巧合不过是人为。只不过……”

看来她的寿礼多半是她摔倒时,被人趁乱掉了包,或许温岺故意绊倒她就是为了制造机会好把她的寿礼换走,可若真是这样,除非温岺早就知道了她的这份寿礼是什么,眼热之下起了奸心,不然不会提前准备好一模一样的匣子,故意把她绊倒后好掉包寿礼。

可是温岺又怎会知道她的寿礼会独具巧思,既将《孝经》的全文绣了出来,还将这些文字排成了一幅二十孝图?

自从三个月前,祖母命她们早早备下给皇后的寿礼后,她这两个妹妹便想尽了法子想打听她送什么寿礼,却都是无功而返,最多只知道她的寿礼是一幅绣品,却不知究竟绣的是何物,所以前世的温岺并未故意绊倒她,也没想过要和她掉换寿礼,那为何这一世,难道……

三日后,温岚的几个舅舅便携家带口从宁海赶了过来,他们只有颜氏这一个嫡亲妹妹,素来疼爱这个小妹,在颜氏灵前个个哭成了泪人。

又过了四天,长兄温峥才带着妻儿,风尘仆仆的从边塞赶了回来,披麻带孝,为母亲顶盆摔瓦,行了出殡之礼,暂且将颜氏的灵柩停在城外的云居寺里。

待过了三七后,颜长海又去云居寺给妹妹上了柱香,便带着家眷返回宁海,让温岚意想不到的是,她的长兄竟也要离家回到边塞去。

“朝廷打算今年五月攻打西边的蒙兀国,如今边塞正是用人之际,祖父已代我上表,蒙万岁爷开恩,准我夺情起复。身为人子,不能为母守制,是我不孝,往后就有劳妹妹在祖父母和父亲身边替为兄尽孝了。”

在众人面前,温岚如前世那样点头答应了下来,等到众人从正厅散去,她拉着幼弟的手追上大哥,将前世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母亲在日,成日念叨着大哥,盼着能再见大哥一面,既然朝廷要到五月才会动兵,大哥何不晚上几天,好歹等母亲过了七七祭日,再回去军中?”若是可以,她实是不想兄长再回到军中。

“军中事务繁忙,何况我现在已被升为副将,诸事都离不得我。自古忠孝两难全,你大嫂会留在家里替我尽孝,在母亲灵前替我多上几柱香便是。”

大嫂虞氏落后温峥半步,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看了看自己的夫君,却又闭上了嘴。

温岚看了看她怀中的小侄儿,劝道:“大哥,你已经有三年没回来过了,这一去或许又要三年五载才能家人团聚,轩哥儿还这么小,大哥就不想多陪陪小侄儿吗?”

温峥不悦道:“妇人之见!我原以为你教养在祖母膝下,当明事理、识大体、顾大局,想不到竟也这般目光短浅。”

“难道我不想多留在家中几日?可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况且家中爵位只能降等世袭三代,到了我便再无爵位,若我不赶紧立下些军功多延几代,将来拿什么传给轩哥儿?”

瞧着兄长大步离去的背影,温岚正心中发苦,就听幼弟温峤道:“姐姐为什么不想大哥上战场?祖父这些天每日都要夸大哥,说他身为我温家的儿郎,做的对,要我将来向大哥学习,以他为榜样。”

温岚半蹲下身子,抚着弟弟白净的小脸,“姐姐是不想大哥他有什么不测,战场上刀枪无眼,是会死人的。”

温峤撇了撇嘴,“难怪大哥说你目光短浅,妇人之见,祖父说了,富贵险中求,好男儿就该志在沙场,当年太爷爷就是在沙场上征战一生,才有了我温家如今的家业。我将来定要和大哥一样,也去上阵杀敌,好建功立业。”

见幼弟竟也如此说她,温岚险些没怄出一口血来。

她目光短浅?

她大哥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过,两年后,因为贪功冒进,中了蒙兀国人的埋伏,被射成了个刺猬,军功没立到,反倒把命给丢了。

只遗下一个独子,因从小被养在祖父身边,也被教养的只知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十五岁时就跟着他叔叔温峤去打准格尔,不想受了重伤,不堪忍受剧痛自刎而死。

至于温峤,更是可悲可叹,他为了好大喜功的皇帝姐夫奋不顾身的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可他的好姐夫,好君主,却睡了他心爱的妻子,让他喜当爹,送了他好大一顶绿帽子戴。

若是遇有外敌入侵,莫说男儿,但是女子也自当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可是大哥他们每次出征是为了什么?是去攻打西境的那些小国,抢人家的土地,劫掠人家的财宝,夺去无数无辜百姓的幸福和生命。

正是因为知道他们的可悲结局,她才想劝兄长留在家中,不要再去军中。她不想她的兄长侄儿,还有幼弟温峤,这一世还是被他们的祖父训导的只知上阵拼杀,要为帝王攻城掠地,为温家光耀门楣,结果最后为了替好大喜功的君主开疆拓土,全都命丧沙场。

人都没了,要再多的爵位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