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正(1 / 2)

温岚也曾想过,要不要将她所知的前世种种告诉给她大哥知道,免得他重蹈覆辙。

可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次日沉默地着看大哥飞身上马,为了他所谓的“前程”离家而去。

她这位大哥出生没多久,便被抱到了祖母身边养着,长到三岁上祖父便亲自教导他拳脚功夫,别说和她这个做妹妹的不亲,便是和母亲也不大亲近。

在大哥心里,祖父祖母的话便是天理圣旨,绝对不容置疑,便是她说她是重生的,大哥也不会信她,只怕会以为她是疯了,干脆禀明祖父祖母将她看管起来。

看来,大哥这边,她只能从长计议。倒是幼弟温峤,她得快些想个法子,不能再让他被祖父养在身边,大哥已经被祖父养成了个只知沙场拼杀好建功立业的愚忠愚孝之人,她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幼弟也变成这样,定要想法子将他再养正回来。

温岚想着心事,跪倒在母亲的牌位前,祈求母亲保佑她此番重生,能救得兄弟们的性命。

待敬了三柱香后,她拿起紫檀佛珠,正要为母亲诵经,庄嬷嬷却走进来道:“姑娘该做功课了,便是仍在孝中,这每日的课业也是不能拉下的,先前欠了那许多课业,也该补回来才是。”

这庄嬷嬷曾在宫待了三十余年,侍奉过两位太后,三位皇后,后来得了恩旨出宫,因候夫人曾对她有恩,又奉上重金,才答允来温府养老。

她虽是温岚的教养嬷嬷,但每日上午会给所有预备参加三年后选秀的温家姑娘教导行止礼仪,皇家规矩,再指点着她们诵读女四书,做些女红之类。

到了下午,便会给温岚开小灶,将历代贤德皇后所写的《女则》《女宪》之类拿来让她抄写熟记,领略其中深意,每日还要读一章后妃传,写一篇心得,详述史书上那些贤后贤在何处,废后因何被废,遇到不同的君王,又该如何侍奉君上,照管嫔妃,成为帝王的贤内助,当好一国之母。

便是在孝期,这些课业也几乎是一日不停,可是这一世的温岚,却再不想学这些劳什子了,倒不是她前世已经学过,还学以致用的当了十年皇后,不耐烦再学一遍,而是终于看清了这些女书的本质,再也不愿浪费时间在这些害人的东西上。

前世的她,从小就被这些东西灌进脑子里,被规训的贤良淑德、娴于礼法,不光入了佟皇后的眼,就连康正帝都赞了她一句,“大气端庄,堪为皇家妇”,钦点她嫁入皇家,后来更是成为被记于史书上的贤后,人人称颂。

可她这贤后却过得一点都不快活。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竭力活成周围人希望的样子,成了一代贤后,却仍然深深的不快活,最后宁愿自沉而死,也不愿再当这个所谓的贤后。

在她成为紫禁城一抹游魂的那些年,她在藏书阁里阅遍了万卷书,才终于找到了答案。

原来她和兄长弟弟们一样,从小就被养歪了。她的兄弟们被教养的只知光宗耀祖、传宗接代,成了为家族而活的傀儡,而她则被规训成一个为家族牺牲,以夫为天,为父家、夫家奉献所有的女奴。

她必须全心全意的孝敬父家,侍奉夫家,面上永远带笑,不能有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愿所望,更不能伤心、失望、愤怒、不甘,一切都是为了让父家和夫家满意,她的任何感受都无足轻重。

便是当了皇后又如何,她连个人都算不上,又怎能快活。

她用了前世一生的不幸才终于顿悟为何男人们不许女子读书做官,便是要念书,也只能学些《女则》、《女戒》之流,为的便是好听他们摆布,肯乖乖献出自己的一生来,由着他们物尽其用。

温岚正想得出神,忽听啪的一声,一把戒尺敲到了她的书案上。

坐在她一旁的温岺状似好心的道:“大姐姐,庄嬷嬷已经讲到第六章了,你怎么还在看第五章呢?”

自从温岺得了佟皇后的夸奖,被选为公主伴读后,侯夫人便许她午后和温岚一道,跟着庄嬷嬷学习。

庄嬷嬷不悦道:“不专心读书,当罚三下手板。”

温岚微抿了抿唇,不理会温岺幸灾乐祸的目光,伸出白玉般的手心,由着庄嬷嬷狠狠抽了她三下,看来她不光要防备着温岺,将弟弟给掰正过来,还得想个法子摆脱了庄嬷嬷这个教养嬷嬷才是。

就在温岚的思量里,眨眼便过去了三个月,她母亲的灵柩却仍停在云居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