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匪君子(1 / 2)

借着从A大保安那里得来的地址,两人找去了那家大型机械设备租赁公司。

租赁商姓张,是个体型偏胖、言行举止都很精明的中年男人,他摸着自己的啤酒肚,笑容满面地接待了二人。

张老板一边领着两人去到停放机械设备的大仓库,一边询问道:“两位需要租些什么设备。”

任白四面环顾着这间面积无比广阔的仓库,视线自路过的每一架机器上淡淡扫过,“先看看再说。”

进入仓库深处后,里面停放的就都是一些体积较小的机械设备,任白的目光最后焦距在一排整齐停靠的履带式小吊车上,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这也是起重机吗?”

张老板迅速凑上前,热情的介绍了起来:“是啊是啊,这是我们刚进的一批新款微型履带式蜘蛛吊车,稳定性好,承载重力大,防滑性能好,对路面要求低,而且方便运作,车身体积小动作灵活,哪儿都能去。”

任白“嗯”了一声,微微一颔首,他将所有注意力都在眼前的小吊车上,忽的上前一步,曲指敲了敲车体,“这种吊车,学校的宿舍楼群进得去吗?”

张老板一拍肚子,信誓旦旦地承诺,“当然进得去,前些天T大附中宿舍和教学楼搞装修,就租的这种蜘蛛吊车,就学校那种主干道,虽然还不到三米宽,但我们的吊车依旧是来去自如啊!还有前几个月A大也租了一台这种吊车……”

A大?

任白和蒋三金对视一眼,再把视线放回小吊车上时,两人的眼里都多了几分严肃和考量。

然而张老板刚谈到A大时,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稍变,话头立马打住,满是福气相的肉脸重新堆起了笑容,“所以二位确定好了吗?就租这种?”

他观察着两人的反应,热情的笑容染上几分精明的市侩,“要轮良心价,我这儿绝对是A市第一家。每日租金不要999、不要998、只要997!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任白自然注意到了他刚才略显生硬的话题转变,沉冷的面容与审视的目光让张老板有些不安,下意识互相搓着两只手,“怎、怎么了?”

在张老板局促的注视下,任白面无表情地亮出证件,“刑侦总局重案一组办案,请协助并配合我们的调查。”

……

仓库旁的小屋内。

“说实话,那件事的确有点邪乎。”

张老板坐在办公桌后的老板椅上,一边摸着自己的啤酒肚,一边翻阅着手中的账本,语气迷惑:

“七月份的时候,我莫名其妙接到一个电话,有人声称A大某栋女生宿舍楼顶的水塔需要更换。急需一架小吊机辅助搬运。当时我一听是A大那边的人打来的电话,想着这么大一所学校不至于赖账吧,也没等对方预付订金,很快就把小吊车送过去了。”

张老板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胖脸皱成一团,“但是我把设备送过去后,那边就再也没有了消息,他们既没问设备该如何操作,也没说到底要租多久。”

蒋三金双手叉腰,“所以你一直等到一周后才找去A大?”

张老板点点头,表情变得有些愤慨,“等我找过去了,才知道A大的负责人根本就不知道有人来我这儿租了一架吊车,还是打着他们学校的名号。”

任白做事一向讲究速度和效率,很快将话题绕回案情的关键,“你是在哪一天接到电话将小吊机送入A大的,在那么多天的时间里,吊车又一直被停放在什么位置,具体哪栋楼?”

张老板按着日期编号往前翻着账本,哗啦啦的纸张摩擦声有些刺耳,好半天后,他终于找到了当天的记录,“小吊车进入A大的时间,是在今年的7月11号。”

“至于哪一栋楼……”他拍着肚子,又转而摸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绞尽脑汁努力回忆,“5号,6号,7号……对没错!就是女生宿舍7号楼!”

7号楼,正是案发所在地。

听到张老板的回答,蒋三金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紧握起来——吊车是在11号送达案发地的楼下,而A大从12号开始停电,监控失灵,凶手进入女生宿舍藏匿尸体的时间,就在12号~14号之间!

世上哪儿有这么多的巧合,只怕那个租借吊车的匿名电话,和凶手逃不开关系。

问询结束后,张老板带着两人去看了那辆到过案发现场的小吊车。

这一款的微型履带式蜘蛛吊车,收拢时车身体积与普通的越野车一般大小,根据张老板的介绍,因为这款小吊车的液压系统经过了改造进化,从而降低了震动与噪声,所以工作时发出的噪音大概能控制在五十分贝左右。

五十分贝的噪音,完全可以掩藏在瓢泼的暴雨声中。

任白缓缓沉下一口气,脑中闪过康南辛对他的否定和质疑,又浮现出被封在墙内的那具尸体……他虚虚望着眼前的小吊车,眼中晦暗不明。

张老板颤颤巍巍地爬上这辆小吊车,摸着锈迹斑驳的车身连结处,痛心疾首道:“我这台设备也是遭了罪呀,你们看看,都坏成什么样子了。”

“这车是我今年五月份刚买入的新设备,就租出去这么一次,运回来还得重新维修,我找A大的负责领导要六千块维修费,不过分吧?可他们却百般推脱,试图赖账……”

因为被停放在室外任由风吹雨打,又经历了将近一周的暴雨冲刷浸泡,暴露在车体外部的一些零件已经锈得不成样子了。

任白望着吊钩下配套连接着的铁质吊笼,沉吟片刻,上前两步屈身下蹲,又伸出手,捻出卡在吊笼缝隙中的一点红砖碎屑,目光一凝,压低的声线中透着一丝冷意:

“这辆吊车也许用不着修了,有人会替你们买单。”

张老板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然而没人再回答他。

蒋三金的电话打出去没多久,呼啸的警车如约而至,检测人员带着各类工具将小吊车团团围住,开始作业。

走在最后面的是重案一组的其他三名成员,哨哥、阿东和小陈,却不见康南辛。

见着这么大的架势,张老板急得满头大汗,话都说不利索了,“探,探员同志,我可什么都没干过啊,我我我是良民……”

哨哥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既然没做坏事,干嘛还怕成这个样子?”

他指了指仓库大门,“你去把门关上,再切断所有的电源开关,我们不会拘留你,但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你暂时别跑远了。”

张老板忙不迭地点头,一路小跑过去关上仓库大门,又灭掉所有的灯。

偌大的仓库一瞬间暗了下来,检测人员有条不紊地将鲁米诺试剂喷洒在任白点出的几个位置上。

用鲁米诺检测血迹的方法极为灵敏,甚至能检测出只有百万分之一的血量,所以即便被暴雨冲刷过,又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只要曾经留下过痕迹,就绝对逃不开被揭露的命运。

没过多久,吊笼底部便显露出大片大片的蓝紫色荧光,暗幽幽的颜色,凄冷又诡异。

任白静静地凝望着那片荧光,眉宇间笼上一层戾气。凌冽的视线仿佛能穿透这层表面的发光氨,看到隐藏在黑暗深处的暴行与罪恶。

无论受害者生前做过什么,或是犯下了哪些错,都不该由一个游走在法律与秩序之外的刽子手来结束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