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邻桌周麟活蹦乱跳的样子,沈重霜就后悔那日救他一条狗命。
这天她正与崔文逸在七碗楼喝茶,听见隔壁周公子说起淡烟楼新进的歌艺班,曲子动人,舞艺上佳,绘声绘色,就差现场表演一段了。周家口口声声说的那位为准备春闱废寝忘食,以至于心神交瘁、疲惫不堪的自家公子就是这副模样,崔文逸一脸不屑,怪沈重霜邀他出来喝茶都不会挑日子。
沈重霜只得岔开话题问他书写的怎样了,打趣道:“我们整日在这京城浑噩,哪有写书的条件,不如抽空也去那酒楼,听艺人们唱唱曲儿,指不定有什么故事。”
“你别把我跟他混为一谈!”崔文逸气恼的拒绝了她。
沈重霜想了想,正经说道:“崔大哥脑子比你清楚得多,怎么也同意这门亲事?”
“哼。”
沈重霜见他表情里含着对自家父兄的失望,想起那次宴会,又觉得他们是互相对对方失望。
崔文逸话题一转,接着说道:“诶我最近结识一位长者,虽然已是不惑之年,仍是相貌清朗,器宇不凡,我与他意气十分相合。”
沈重霜笑他:“怕别人只当你是小屁孩,”喝了口茶,漫不经心说道:“前两月我倒也认识了一个人。”
“恩?什么时候?是谁啊?”崔文逸好奇问她。
“诶呀,不过她离京许久了。”
两人正说着,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儿整齐有力的马蹄声,听上去人数不少,沈重霜朝窗外望去,一支身着绒服的队伍正缓行通过街市。队伍当中有一男子格外引人注意,远远即可见其身形魁俊,束发黑亮,于马背上笔直坐立,头戴红缨笠帽,身着“山”字纹齐腰短甲,脚下一双特制长靴,盔甲下面则是殷红色窄袖长衣,沈重霜觉得这个装束不是普通兵士。
“那是巍州左卫指挥使方云,因镇压叛乱有功,特来京受封。”
崔文逸这次竟对朝中的事留心了。
他接着说:“他父亲也是武官,死于镇压异族叛乱中,据说是世袭了他父亲的官职,别看年岁不大,战场经验可不少,此次斩杀蛮人数百,人都形容他像阴鸷般凶狠,说他是朝廷忠实的鹰犬。你再瞧他们的佩刀,上面那些看不清的刻印,就是特意标注的杀敌数。”
“你打哪听来的这些?”沈重霜十分惊讶,又瞧了眼队伍:“不过他们的佩刀,倒是与言师兄的有几分相似,师姐说小时候他来陆家,身上就带着那刀。”
“那是雁翎刀,军队的佩刀,寻常人家怎么会有。”
“言渊师兄是陆家的养子,在师姐小的时候就来到陆家,据说某次她爷爷和叔伯们押镖出远门,路上顺手捡了这么个小男孩回来。”
“那可是身上带着刀的小男孩。”崔文逸怀疑她讲的“故事”。
“要真照你说的边境如此不太平,那带刀的小男孩也不稀奇。”
旁桌周麟一行还在闲磕牙,两人见时间差不多了,付了茶钱起身下楼,再晚怕赶不上观沧楼的好戏开场。
两人来到戏院前,没想到碰上张英英,沈重霜见她神清气爽,眼神也清澈明亮了许多,状态恢复的不错,于是走上前搭话:“张姑娘,你也来听戏?”
这里人群有些拥挤,张英英没有注意到身旁,听到有人轻声叫她,一转脸看到是沈重霜,顿时眉欢眼笑,样子十分可爱:“小霜我们坐一块儿吧。”
“好!”沈重霜满口答应道:“你今日得空出来?”
“父亲请了工匠要在池边建亭子,家中进出的人多了些,敲敲打打太闹腾,我出门躲个清净。”
“英英,你捡的那只小猫呢?”
“好久没有见到,大概又跑走了。”
······
崔文逸见两人站门口聊得欢,路人七七八八都已经进去的差不多,忙催促两人快快进场,现在进去怕也只能找到偏位了。
进了门楼,果然只找到偏位中的偏位,三人待了一会,听得十分不尽兴,中途溜了出来,此时归家时间尚早,于是打算去吃碗菊苗粥。
“去‘陈生粥铺’,他家的菊苗粥说是从南京带来的手艺。”沈重霜向两人提议。
陈生粥铺在淡烟桥附近,淡烟桥则是因靠近淡烟楼而得名。此处是京城较为繁华的地点,以淡烟楼为中心,周围各种店铺鳞次栉比,酒肆、茶馆、小吃铺招呼的伙计忙进忙出;古董店、绸缎店、金银首饰店客人络绎不绝;卖伞的、售书的、裱画的应有尽有。除了路边的店铺,街上走个十几步还可以遇上表演蹬杆的、说书的、看相算命的,皆打着旗帜,挂着招牌招揽生意。
不过街上人多了,生事的人也就有了。沈重霜他们还没走到粥铺,就看到前方聚集了好一伙人,你推我搡,吵闹不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路上看热闹的人也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隔壁摊子老板挤在人堆里一个劲儿劝,就怕波及到自家生意摊。三人站在人群外围朝里面瞅了一阵儿,也没看出个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