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又有些飘雪,大雪已经接连下了几天,天色暗沉,只看到街巷里满是堆积的冬雪,一脚踩进去留下清.晰的脚印。
少.女撑伞从街巷里走过,新开张的铺子里正忙活着的人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笑得一脸灿烂:“哟,小娘子大清早就出来吃早饭啊?来碗担担面不?”
孟娴觉得最近她好像特别招人喜欢。
有一天甚至卖花鸟的小贩还说送她一只鸟笼。
当时鸟笼里有一只小巧可爱的绿绣眼,叽叽喳喳的样子还有几分像青鸾。她当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小贩就取下挂笼送给她,连连摆手说不用给钱。
这种白给不要钱的机会如果只是一次会让人高兴,但多来几次只会让人觉得心生惶恐。
她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多半与自己无关,她一直不擅长和他人相处,但周围的人实在是太热情了,甚至于这种热情超过了他们对美食和金钱的热爱。
这明显不正常。
不过这点异常她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帮助师徒二人避祸,否则他们感情不顺,她的初衷也就不能完成了。
容城位于沧州西南,晋江自城中流过,因此船舶业很是发达,平日里城中人行货运都是走的水路。陈彦川想要返京,那就必须自城西的渡口出发,所以她一大早就拉着罗景南来到渡口,就是为了能够堵住师徒二人,观察两人的感情走向,好做下一步打算。
现在万事俱备,只等着师徒两人来了。
两人等了很久,一直到初日挂当头,师徒二人才姗姗来迟。
小姑娘正扯着身前青年的袖口,仰着脸看他。
穿着淡雅的青年身形清瘦颀长,像堤上的垂柳一样弯下腰来,正和她轻声说着什么,隔得太远只听得见模糊的字眼。
罗景南悄悄用手肘戳了一下少.女:“要凑近一点吗?这里根本听不清楚。”
孟娴摇摇头,手里正准备放出几只留影蝶,却被他拦住。
他颇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为什么不愿意靠近呢?如果还是用留影蝶的话,就要等到几日后了,那时候陈彦川早就到了京城,如果在这几日发.生了什么无法控制的事,我们的计划就全完了。”
说完他瞄了一眼少.女,发现她略微有些动摇,便趁热打铁道:“我们稍微藏的隐蔽一些,是不会被发现的。大不了到时候被他们发现了,就交给我好了。”
孟娴犹豫着看了眼远处的师徒二人。
虽说这段时间师徒二人相处得很好,但两人的命盘却始终有一些抹不去的暗影,这些都是隐藏着的灾祸,一旦降临通常就难以挽回。
占卜只能测算出大致的时间段,比如陈彦川的灾祸是在返京后,但具体的时间并不清楚,如果当真就在这短短几日的时间中出了事,她就是前功尽弃了。
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随后便被罗景南拉到了渡口不远处,藏在几株紧凑的柳树后。
寒雪如鹅毛般轻盈,顺着冷风簌簌而落,坠入无边的江水中,晃晃悠悠便不见了影踪。
渡口处,晏姝的眼尾扫上了淡淡嫣红,眼皮略微有些浮肿,一看就知道昨晚肯定躲在被子里偷偷哭过了。
即便如此,她脸上却微微笑着,她挥手唤来身后的婢女,从婢女怀里拿出一个长长的布裹来。
这个布裹看上去足足有成年人一臂长,而且形状也并不是布匹包裹后惯常的扁平,而显得圆滚滚的,让人不禁好奇里面究竟包了什么东西。
小姑娘抱着布裹抬头看着青年:“先生,我有一份礼物要送给您。”
青年闻言略微愣了一下,然后一刹笑开,笑容温和如同斜照而下的阳光一般。他回身看了一眼,小厮便意会地拿着一个木盒走来。
“先生,我也有礼物吗?”她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继而眼里迸发出灼灼光芒,被喜悦填满得像是随时都能溢出来一样。
“嗯。”
她有些激动的问:“那先生您送我的是什么啊?我可以提前知道吗?”
青年转身接过木盒放进小姑娘的手里,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东西,你回去后再看。”
她却不轻易妥协,扯着他的袖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陈彦川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道:“只是一些信纸,你平日里写信都可以随意用。”
“先生刚刚脸红了,”小姑娘摇摇头,认真地反驳他,“这说明这份礼物一定不同寻常。以您的性格,如果是在外面的店铺中挑选的,您就不会这么别扭。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了……”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在他无可奈何的眼神中精准地说出那个答案:“这个信纸是您亲手做的。”
说完她抬头望向青年,果然看到他脸上通红一片,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呆兔子一样表情无措:“是。”
陈彦川本意想要安慰一下小姑娘,虽然他回京复仕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一想到上月月初小姑娘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泪眼朦胧的模样,就始终觉得心里有愧。
——他清楚他并不想抛下这段师徒情谊,但同时他也有自己的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