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戟委屈得很,很想和他回忆一番往昔,但看他心不在焉的,想了想没把话说出来。
舒淡匆匆沐浴完,换上亵衣,又穿上嬴且备好的另一身青色流仙裙,妥帖穿戴好,她起了疑心,这尺寸怎么就刚刚好,不大也不小,也太巧了些。
她出了殿门,就见矜贵的龙神就那么随意地坐在廊下最高一级台阶上,长腿跨了四级台阶,正好触及地面。听见门开的声音,他回头,黄昏的光便洒了他半身。
殿外风轻轻吹着,暖暖扑在她面上,未干的发丝被吹得遮住了她的眼睛。她伸手去理,坐着的男人便已站到了她身前,摸了一把她的头发道:“怎么不擦干?”
他也没想她会回答,凭空变出一条干帕巾,蒙在她头上,轻柔地替她擦拭头发。
在他动作时,舒淡突然开口:“我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嬴且勾起唇角:“那你想起来了吗?”
帕子下的头摇了摇,舒淡道:“没有,但是我觉得你很熟悉,可我以前没有见过你。还有他们都说我是你的未婚妻,这很奇怪。我记得我睡前还在自己寝宫,醒来就在那笼子里,这不合常理,流战不可能能在北海将我掳走。”
记忆有可能缺失,但事情发展总要合乎逻辑。但现在她脑中的记忆显然不合乎逻辑,那就只能从旁的地方寻找突破口。
嬴且低低叹了一声,低头看向她茫然的眼睛,那眼睛一如从前,不同的是,如今的舒淡是北海帝姬,神态间还有几分被保护得太好的天真,从前的舒淡经历过生死,性子更加谨慎,轻易不流露真心。
可是不管是哪一个,他都喜欢,只要是舒淡,他就喜欢。
“你曾经特别特别喜欢我。”他手上擦拭的动作不停,故意夸张道,“我有一次受了很重的伤,你哭得特别伤心。还有啊,我不过和别的姑娘说了几句话,你就吃醋了,好半天不理我……”他絮絮叨叨说了好些,一开始还能有几分根据,后面就全随自己心意乱编。
听了许久,一头青丝差不多要擦干了,舒淡犹豫开口:“既然我那么喜欢你,那你喜欢我吗?”
嬴且愣住了,将帕子移开,看着她的脸,他意识到,她是在很认真地询问。他摇了摇头,在她惊愕的表情中抱住了她,轻声在她耳边呢喃:“我爱你,比对你的喜欢要多得多。”
舒淡垂眸,胸腔里跳的热烈,脑子里似有烟花炸开。
“那我姑且先喜欢你
一点点。”她小声道,“如果我想起来以前,我要是不喜欢你的话,那我就把喜欢收回来。”
嬴且忍不住轻笑,喜欢怎么能收回呢?他要的是舒淡淡长长久久的喜欢,从往昔到未来,永远的时间。
“那你告诉我,我以前真的是你未婚妻?”舒淡想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父君怎么可能给她订婚呢?他巴不得她嫁不出去,最好养在北海一辈子。
嬴且摸摸她的头发,差不多全干了,他收了帕子,转身走下台阶,边走边道:“反正有个人曾经和我说,她是下凡的小仙女,特地来人间找我,说只要我飞升成神,她便嫁给我。”
舒淡提着裙摆追上去问:“这个小仙女是我?”
“是——是个可爱的小仙女,眼睛眨一下就能哭出来。”嬴且故意拉长声音,回头看她,眉眼带笑,连夕阳的光辉都不及他眉目清晰,“她说,她就是为我而来,你是吗?”
舒淡蹙起秀眉,颇为不满:“你别唬我,我以前没下过凡!”
嬴且突然停下,就等着她一头撞上他的后背,然后转身扶着她肩膀,佯装思索道:“怎么会呢?小仙女还说她下凡丧失了神力,只能赖上我了,你说,与你如今这情形,像不像?”
舒淡一方面觉得他说的是玩笑话,但另一方面,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很认真,似乎是真的有过这么一段回忆。
“啊对了,小仙女曾经是一条人鱼……”
舒淡倏然睁大眼睛,只有父君和她知晓,她真的有鲛人血脉,因为她的母亲是鲛人一族。但这件事四海之内应该没有人知道,因为她的母亲早就过世了。
鲛人曾经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在她记忆里,母亲是最后一条纯血的鲛人,母亲死后就只剩下她了。
“这样啊……”她轻轻呢喃,声音一出口就随风散开,什么也听不清。
嬴且趁她失神间猛然低头凑在她脸侧戳了一下,唇触上温软细腻的肌肤,那一瞬间路边的月季花悄然绽开。偷袭成功,他转身便跑,没跑几步就被自己的脚绊了一下,差点跌一跤。
舒淡还没从愕然中回过神来,就忍不住笑了出声。
嬴且果然和传闻中不一样,比传闻中要可爱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