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嬴且孤独地歇在侧殿,月光如水一般泻下,在窗边榻上蒙了一层银光,榻上静静地躺着一柄银白战戟,上头的红宝石在月光下还在熠熠发亮。
嬴且很想把它扔出去,但又怕扔出去之后被舒淡捡回去,只好把它扔到卧榻上,眼不见为净。可惜就算看不见它了,他耳边还能听见它絮叨的说话声——这戟是个话痨。
“大魔王你睡了吗?”
“唉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的银光啊!”
“从前你不论什么时候都带着我的,如今却把我扔了,小公主说的没错,你就是喜新厌旧。”
听见“小公主”几个字,嬴且眉梢微动,终于有了点跟它说话的欲望:“她还说什么了?”
银光乐呵呵道:“她说你讨厌得很,她只喜欢我。”
稚嫩的童声里满是得意,嬴且嗤笑一声,半个字都不信。但过了一会儿,他就觉得好像有点可能,他从前似乎名声不好,听说还经常与北海帝君吵架,舒淡淡讨厌他也算是情有可原……他越想越不得劲,只恨自己死都想不起来以前的事,凭白错失了如今洗白的大好机会。
“对了!”银光突然喊出声,“以前我头上没有红宝石的!就在那个地宫笼子里,小公主特别痛,痛到哭出来,眼泪滴到我头上了,结果我就多了一颗红宝石。”
它跳下榻,对着屋里的水晶大镜子照,那宝石显眼的很,让它外表更好看了。它正喜滋滋欣赏着,嬴且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它身后,修长的手指碰了碰它的头,轻轻一抠,就把闪亮的红宝石给抠了下来。
“那是我的!”
嬴且淡淡瞥它一眼,直瞥得它低下了头,他这才拿着红宝石转身回了床榻。他想起那药方上所写,要鲛人不变成珍珠的眼泪,如今这块红宝石就很是符合。
床头枕下还有一片翎羽,那是几位长老翻遍典籍,终于从羽族的藏宝阁中找出来的,据说那是先祖凤凰的羽毛,历经几千年岁月,依然颜色如初。
凤凰翎羽和鲛人眼泪都齐了,还有龙鳞。
一夜悄然过去,翌日,战戟银光恹恹地跳出侧殿,正好与从正殿出来的舒淡撞上,舒淡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下这柄传说中大杀四方的神戟,颇觉不可思议——不愧为九天排名第一的兵器,修炼出灵识以后竟然身上没有一丝嗜血凶煞之气,温和无害得就像个普通人。
“你昨天为什么要偷看我沐浴?”
浑身银白的战戟蹭的一下红了脸,喏喏道:“我没有偷看,是你忘了衣裳袖子里还有我,结果把我带进浴池了。”
舒淡一愣,这戟也说她忘了,她虽已做好了自己失去了部分记忆的准备,但也没料到失去的那部分还挺精彩,不仅成了龙神嬴且的未婚妻,连他的战戟都可以随意取用。
昨夜的梦境一下子浮上心头,梦里嬴且的低喘与她的嘤咛声相互交织,视线被迷雾遮挡,声音便愈发清晰,然后就在她耳边响了一夜。期间“我喜欢你”之类的互诉衷肠就不多说了,但那喘息声委实突破了她的羞耻界限。
依她的记忆,她如今也就两万六千岁,离成年还剩四千岁,人间话本看了不少,最大的尺度都没她梦里的大,因此越发羞耻。
“龙神大人呢?”她佯装随口一问,只等着打听清楚行踪,今日就避开嬴且走。
银光原地蹦了两下,头往后头歪了歪道:“他出来了。”
舒淡一惊,转身便走,刚走没两步,身后就有脚步声传来,不过眨眼间,那人就走到了她前面,转过身来笑吟吟看着她道:“殿下昨夜歇息的可好?”
看见那张脸就能联想到他的喘息声,
舒淡只看了一眼就不敢直视他,低头答道:“还行,多谢龙神大人让出寝殿。”她怀疑这人是不是在殿中布了什么阵法,让她整夜就梦见他!
嬴且道:“还行就好,我就怕殿下睡得不安稳,那我就睡得更不安稳了。”
舒淡含糊地点了点头,摆明了不欲与他多说,可嬴且却还追问:“殿下神力还有多少?”
舒淡皱了眉,她昨夜试了试,属于她本身的神力仅剩原来的百分之一,相当于没有,但她体内却还藏着另外一股力量,她还不会控制,但那股力量充盈得很,她疑心是她失去的那部分记忆期间学的其他术法。
见她不答话,嬴且心里就有了成算,略说了几句就去忙羽族的政务去了。缥缈宗宗主还扣押在水牢,外边修真界却已经闹翻了天,接下来几日他大概得忙到脚不沾地。
舒淡不知这情形,连着几日没看见嬴且露面,终于忍不住找那柄看着就很机灵的战戟打听:“龙神大人整日都在忙什么?人间的皇帝居然这么忙么?”
想想她父君北海帝君,闲起来能带着她走遍北海,也不见他什么时候都抱着文书看。
银光这几日过得很是快活,死乞白赖跟着嬴且去羽族山头外转了一圈,把几个叫嚣得最厉害的修真门派都吓了一通,很有几分当年打遍四海无敌手时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