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明远差不多一整夜都没有合过眼。
在最初的狂暴过后不久,屈幽忽地闭上了眼,随后像是一只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在他身上。他还有脉搏,还有心跳......他还没有死,只是身体忽冷忽热,像是发起了高烧。岳明远鼓起勇气,试图向他体内传送内力,但是屈幽的身体完全没法接受他的功力,气息只能浮在表层进不去。因此他也只能做些简单的、为对方降温的手段。
屈幽还没有死。但是他身上全是冷汗,脸色很差,嘴唇苍白没有血色,紧蹙着眉头,像是被梦魇攫住。也许他会从噩梦中挺过来,也许不会。
这一夜过去之后,屈幽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的时候,他简直觉得身体沉重得不是自己的了......至少屈幽还活着。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了。
“我一直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屈幽抿了抿嘴唇,有些虚弱地笑着,“是你吗?”
岳明远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自己的笑容在屈幽的眼里,是何等的令人心疼。
屈幽高烧了大半夜,岳明远隔小半个时辰就喂给他清水,让他不至于脱水,嘴唇也是湿润的,可是他自己的唇角却是干裂的。他的狼狈,躺在床上的少年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当事人却一无所知。
“再喝点水,睡一会儿吧。”岳明远轻声劝道,将盛满了清水的碗送到他的唇边,“你好像是在做噩梦,说了好多梦话,又发着高烧,现在应该精疲力尽了。剩下的事都交给我。等你睡醒了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
然而,比起被精心照顾了一夜的屈幽,他自己看起来更狼狈。他双腿间还有着干涸的血迹,是处子最为珍贵的落红,那微微褪色的红此刻却刺痛着少年的眼。
——为什么?为什么只字不提自己是怎样的伤害了他?为什么身体都这样了,还要硬撑着,还要笑着对他说“还好你活着”,对他说“剩下的事都交给我”?他怎么、怎么可能放心?这个笨蛋门主总是这样的么?把周围的人好好地照顾着,哪怕那人狠狠地伤害了自己?他难道要假装成被强\\\\暴只是一件小事?他到底有没有哪一刻考虑过他自己?
说什么“你活着就好”......如果有人对自己做了这样的事,哪怕那个时候他神志不清,自己也会要他付出代价的吧?为什么要这样谅解那个时候已经差不多失去人性的自己?又或者不仅是他自己......岳明远,他就是这样的人啊......
自己明明是想保护他的,到头来却成了最先伤害他的人......何等无力啊?
“屈幽?”岳明远不解地看着屈幽,为什么醒过来了还要发呆?
“啪”地一声,猝不及防地,他手中的水碗落在对面上,碎成数片。
“明远......”
岳明远惊愕地看着忽然扑到他身上的泪流满面的屈幽,不敢轻举妄动。
眼泪堵住了他的视线,也封住了他的喉咙,屈幽每说出一个字句,都像是从地下的深泉之口里,回荡了数声才传到地面那样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