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到胡家的第一个晚上,董秀湘是在内室外的软塌上凑合的。立夏原本想拉着她睡到二房院子的东厢房里去,可董秀湘说什么也不跨出正房一步。夏至说,她这就是赖上了二少爷,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市井气。
但董秀湘是觉得,那软塌可真舒服。
她睡在软绵绵的塌上,盖着从立夏那拿来的厚被子,倒是一夜无梦,睡得格外踏实。相比她原来在董家,和三个异母姐姐睡在一个大硬炕上每日担心傍晚被掐死,还是董家的软塌好睡,虽然这床和好多年前自己睡过的席梦思床垫还有极大的差距,可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席梦思啊。
人人都说董家是为了高额的礼金聘礼才把闺女嫁过来冲喜,实际上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儿。董家从原本的卖鱼大商户一点点落魄到如今的市井小贩全都是因为那个经营无门又热衷走旁门左道发家致富的董家家主。不仅家里的生意一路下坡,就是全家人的日子也是一日不如一如的。暂且不提董秀湘那软怂包的父亲和对她明面上客气暗地里阴毒的三个异母姐姐,她的亲娘可是自打她生下来就对她百般疼爱呵护的。董秀湘可没办法看着自己的同胞弟弟被家事所累,没办法进书斋,没办法去正经学堂,没办法去考科举,最后又沦落到做个卖鱼的商户。
不知怎的,突然间人人说她是喜年喜月喜日喜时出生的喜娘,紧接着豪门大户胡家的媒人就上了门来拉着她爹娘说亲事了。
董秀湘感慨:胎穿过来的我,可真是会选时候生出来啊。
某穿越办事处主任:小董啊,我跟你讲了嘛,你抽中了锦鲤套餐的。
董湘秀:那你不能给我个高富帅?咋非塞给我一个病秧子?
董秀湘猛然打了一个喷嚏,也不晓得是谁在背后嘀咕她。原本在一旁守夜打盹的立夏一下子被吵醒了,她抬头瞧了瞧还蒙蒙亮的天色,担忧地看了看里间。见二少爷并没有什么响动,她才安心地长舒了一口气。
“二少奶奶,你再睡会儿吧,要是冷了,我去厢房给您多拿一床被子。”
董秀湘在董家的时候,常常帮着清晨起床帮着母亲去河边捞鱼或是烧火做饭,也不见得能睡上几个懒觉。现下虽是天刚亮,她也不是十分困倦,索性就起身去叠被子。
“二少奶奶,不成,您要是不睡了就把被褥放在这儿,我给您收拾吧,您哪儿能自己干活儿呢。”夏至见她动手干活儿,急忙上前去制止,在胡家大宅里,可没有主子自己动手干活儿的规矩,这要是传到夫人耳朵里,她非得被扒层皮。
“没事儿没事儿,不就顺手叠个被子嘛,我干得了。”董秀湘笑眯眯地露出自己两个梨涡,“我睡不下了,直接去给夫人请安吧,还麻烦姐姐帮我带个路。”
说话间,董秀湘利落地整理好了软塌上的被褥,并把它们规规整整地放到了一旁。
“少奶奶,奴婢夏至,您这一声姐姐千千万万使不得的。”
瞧着夏至那诚惶诚恐的模样儿,董秀湘只好吐了吐舌头,没想到这豪门大宅子里头的这些规矩还真的同电视剧里看来的一样啊,规矩森严。看来还珠格格里那种和奴才一桌子吃酒吃菜玩玩乐乐的都是戏说了。
在夏至的指引下,董秀湘成功来到了胡家正房大院,只不过夫人老爷全都没起,她只好直挺挺站在正房的院子外头候着。
她没想到的是,这豪门大户的作息和她在董家的作息简直是天差地别。她感慨了不止一次,有钱人果然是睡觉睡到自然醒,不用担心没饭吃没钱赚。在她心里头数了第三遍五千二百一十八只羊的时候,正房大院的院门才打开,而此时的天已经大亮了。
一个老嬷嬷笑眯眯地看着穿着红色刺绣镶边的如意纹百合裙,梳着利落的单螺髻的董秀湘,心里念叨着,果然还是夫人说得对,这野鸡好好打扮收拾一番,也能变成鸾鸟。
“二少奶奶快进来吧,夫人才刚起。”
董秀湘秒变小白兔,也不说话只是笑,虽然小脸看起来消瘦,但是嘴角边若隐若现的小梨涡莫名地感觉喜气洋洋的吉利。
不知道是不是拿着她这个新媳妇儿在站规矩,董秀湘又在正厅上站了半柱香的功夫才迎来了自己的婆母,却并不见自己的公爹。
只见胡家夫人僵着脸,穿着孔雀绿镂花葫芦双喜纹圆领衣袍,首饰钗环也都一应是翠玉的,莫名让董秀湘觉得威严凛凛。
她也没敢多打量四周的人,紧忙规规矩矩地跪下磕头问安,奉茶听训。
胡家夫人郑氏见她如此乖巧,又想到她过低的出身,也是心里头一软,不好意思太过苛责。
“老二媳妇儿快起来吧,你公爹今儿出去的早,怕是见不着了,你在这儿把你嫂嫂妹妹们认一认,以后人前人后的别叫错了才好。”
起身的董秀湘用余光瞄了一眼四周才发现,这厅堂里不知道啥时候竟然坐了这么多的人。直到后来到郑氏这儿请安才知道,原来女眷们都是去内厅里,只有新媳妇儿才撅到这外厅上来。
“这是你大嫂嫂。”
董秀湘冲着一位身着黛绿色百蝶穿花纹散花锦的端庄妇人拜了拜,“大嫂嫂好。”
“这是你三弟妹。”
她又朝着一位身着嫣红色事事如意丝缎裙的俏丽妇人鞠了一个平礼。
“那是你四妹妹、五妹妹和七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