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夏蝉依旧叫个不停,抚宁轻扶在书案之上,侧着脸看着眼前那个与手中毛笔较劲的少年,连打了几个哈欠。
柳欲雪端正的跪坐在书案的一角,极力缩小着自己所占的地方,左手压纸,右手使劲握着笔杆,直握到青筋暴起,,而后才颤颤巍巍的小心落笔。
也不知道是抚宁教的问题,还是柳欲雪学的问题,这样简单的一个三字经,这人却是怎么也学不好。
抚宁自打接触这人,见到的不是满脸冷漠,就是这人坚毅厉害十项全能的模样,像是这样的柳欲雪,她还是头一回见。
眉头微皱,薄唇微抿,目光认真而温和,额头上因为闷热和久坐浮起了一层薄汗,脸上也因为其学习的缓慢而浅浅泛起了一层红晕,透在他白皙的脸皮上,竟还显出了些许暧昧。
抚宁活泛了一下拄的酸麻的手臂,换了只手,继续沿着她方才的视线往下看。
在她这个角度看,透过领口,细长的脖颈下,白嫩的锁骨依稀可见,肩宽,腰窄,脊背笔直,腰侧紧实的肌肉在夏天轻薄的衣料的包裹下,清晰可见。
不得不说,死士的身材在她见过的这些男子中,可真算是极好的。
不像那些个将军将士,长得五大三粗浑身都是肌肉块,也不像那些个文人墨客,整日里就只知道唇枪舌战,口诛笔伐,一个个长得就一副弱鸡样。
死士既不需要整日拼杀,又要能有一击致命的爆发力,所以身材上既不会太过雄壮,看起来却又是每寸肌肤下都积蓄着力量。
抚宁看着眼前犯难的柳欲雪,闻着周围细腻香甜的梨花香,一不留神便觉得有些恍惚,恍惚间想起了他挡在自个儿身前的脊背,恍惚间想到了他在高墙上一跃而下的英姿,恍惚间又想起了自己佛门之中的姻缘卦象。
想的眼都直了,若是说方才在丞相旧府,她心里想的是这人可以试试,那现在她心里就是完全板上钉钉的觉得,就是他了!
抚宁蓦然起身,一拍桌子,心中暗自定下了誓要将人撩到手的决心,只是她这决心似乎还将一旁安静练字的柳欲雪给吓了一跳。
气息一滞,手中一抖,本就只占了书案小小一角的柳欲雪,还以为这小郡主又发了什么邪火,坐在原地悄悄的拽着自己的纸张,又往后缩了一点。
那本就不大的位置被人一缩再缩,直退的连纸张都只能放下一半,柳欲雪才偷偷斜了斜眼睛,看了一眼抚宁的脸色,一副生怕抚宁因为自己蠢笨,而不再教他的神色。
自打从那丞相府回来,柳欲雪便又变回了那副好欺负的模样,抚宁将人的一举一动全都收在眼底,却还要故意摆出一副冷冰冰的表情,颇不耐烦的从座位上起来。
像是个书院里的老先生一样,慢慢踱步到人跟前,自上而下的审视着书案上,柳欲雪那鬼画符般的大作。
这人这字写的倒是横是横竖是竖的,猛地一看,虽不那么好看,但也还算可以辨认。但抚宁教他教的越久,就越能发现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这人脑中可能根本就没有写字的意识,写字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一种模仿式的画画,虽然每一笔都写出来了,却写的东分西扭合不到一块儿,而且他也无法准确理解每个字的意思。
再加上他常年被当作死士训练,许多人情道理对于他都是讲不明白,无法理解的,所以这也让抚宁对于将三字经作为其初学第一步的这个决定,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而且他早年之间便已看尽了生杀,就连人之初,性本善这一句,都是抚宁反复跟他说了几次,才让他勉强理解了的,而且理解之后还频频摇头,表示自己并不苟同。
这让抚宁这个头一次当先生的,愁大了脑袋,只好在颦眉欣赏了一会儿他乱七八糟的笔法后,缓缓吐出了一个决定。
“我来带你写吧。”
说着抚宁便轻手轻脚的从人身前,转到了其身后,伸直了胳膊想要两人共同执笔,由她带着人写一段。
却不想先天上的弱势再一次的打败了她。
抚宁站在人身后,尽量伸长了手臂,却发现自己够不着笔杆,而且不光是这样一个姿势够不着笔杆。
抚宁在他后边左摇右晃,几乎试遍了所有姿势,才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让两人同时握着笔杆写字的方法,那就是她坐到人前面去。
……
想到这个场面,抚宁这心里就跟被猫挠了似的,痒痒的,可柳欲雪再怎么有卦象加持,也只是个与她才相处了几天的普通男子。
虽然她是想要将人撩到手里,但这样的撩法,未免也有些太直接了吧。
抚宁心中幻想着自己与人贴坐在一起,执笔相望的场景,不免脸上悄悄一红,小心脏难以按奈的“怦怦”动了一动。
只可惜,不等她春心动完,门外便有一只活物,被鬼追赶似的,冲着二人撒丫子般狂奔而来,流着口水甩着舌头一路狂飙,飙进了书房便直直撞在了书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