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宁从屋里出来后,便赶紧去了门房,找了门口的六叔让人去街上请了大夫,自己则是去寻了间干净的屋子,安排人洗涮完就将人抬进去。
等到大夫看过这人的伤势,包扎,抓药,全都弄好后,这外边儿的晚霞都已经飘上来了,染的半边天都沉醉在一片绯红之中,屋外的野姜花依旧开的旺盛,芳香醉人,只可惜这盛夏,即使到了傍晚也依旧闷的人难受。
抚宁劳累了一天,身上乏累的很,便又将这送大夫的差事给了六叔,煎药的差事交给了手下的丫头,自己就对付着在给人安排的这个小屋里,蜷在椅子上休息了起来。
“我听殷三水说,你是个哑巴呀,那你有名字吗?会写吗?”
小郡主将腿放下来翘着,改坐在椅子上,边休息还边与人聊起了天,虽然这天聊的只有她一个人说话。
那死士被大夫包扎上药以后,精神头好像也好了不少,躺在床上,一双眼睛似比以前灵动了些。
抚宁问他话的时候,他虽然抗拒,但好歹也能多少有些反应了,就像是现在这人在听见殷三水这名字的时候,显然是有些茫然了,可等了一段时间后,他便能反应过来,抚宁口中说的,应当就是一开始进来的那个男子。
从而先是乖顺的眨了眨眼,而后又摇了摇头。
抚宁也搞不轻楚这人这摇头到底指的是没有名字,还是他不会写,只能是等了一阵后又开口补了一句。
“你没有名字?”
抚宁试探着又问了一句,得到的却也只是这人讨好般的眨眼,只能猜测着应当是没有的,盯着人酝酿了半天,才勉强想出了一个有些别扭的名字。
柳欲雪。
这名字对于一个死士来说,好像有些过于女气过于软弱了,甚至弱气到让人有些感到讽刺了。
不过不得不说倒还挺符合这人的气质的,抚宁坐在原地,盯着那床上的人,盯了许久,其中他虽有感觉到些不自在,却也只是慌乱的错开了几次眼神,微微挪动了几次身体。
床上这人身上,非但没带半点死士那种凶狠感觉不说,就连他这长相,都更像是个书院里的教书先生,天生白嫩的皮肤,即便是流浪许久风吹日晒,只要这么一冲洗,虽不如她们这些好保养的小姐们滑嫩,却也是白皙依旧,半点没见晒黑的样子。
长得也是一副低眉顺眼好欺负的样子,湿漉漉的眼睛配上薄薄的嘴唇,看着倒也是怪好看的。
抚宁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直到六叔回来,才从凳子上拍拍屁股起身回屋,临走前才匆匆撂下一句。
“你以后就跟着我做马夫,名字就叫柳欲雪吧,大夫说你饿的太久,伤了肠胃,最近几天先喝粥吧。”
说罢,便跟着六叔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柳欲雪一个人平躺在床上,看着外面时不时随风飘进窗内的柳叶。
随着夜幕与晚霞的边界愈来愈模糊,这闷烤了一天的日头终于下去,晚风袭来总算是给人们带来了些许的凉意,让人稍稍平复了内心的焦躁。
抚宁与六叔并肩走在路上,一路上微风轻拂,也让她稍微舒服了些,倒是她身旁的那位老者,一副若有所思,愁眉不展的样子。
“六叔,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他取了这么个名字吗?”抚宁回过头来冲人微微一笑,突然就问了人这样一句话,而她所问的显然也并不是六叔所愁的。
那老者只是看着小郡主,微微摇了摇头,眼角余光中的抚宁一直抬头望着天空,看起来有些恍惚的样子,这不由的让他有些担心起来。
不过很快,她就又是长发一甩,冲他“咯咯”娇笑了两声,俏皮的说着:“因为我被如今这天儿热的心里发慌,就想看见下雪!”
随后便伸手冲人做了个鬼脸,提着裙子跑远了,昏黄的月光将她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就显的她离着老者远远的,远到他逐渐看不清了。
——
正如抚宁说的,她的事儿永远是好的不出门,坏的马上就能传上千里,如今她这正午捡的人回来,才刚到了晚上,宫里便接到了消息。
那寺中的大太监回来以后,便凑到皇上的身边,一五一十的把什么都说了,包括抚宁怎么去的,怎么求签的,怎么捡人施粥的,又是怎么回的,只唯独没说是怎么骂他的。
皇帝也是习惯了抚宁这爱闯祸的性子,听人打了这么个小报告后,也并没表现出有多诧异的感觉,只是唉声叹气的背后将了抚宁几句坏话后,捏着眉心揉着脑袋的差人请了皇后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