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子未的神情倒是带着一丝倦怠,清透的眼神似乎蒙着薄雾一般,乍一看让人心头一动。
当眼前出现一只不大的手掌时,子未似乎才缓过神来,定睛一瞧,一名弟子正拽着另一名弟子的手。
而那两只手就停在自己眼前,情景有些怪异,令他不免又有些茫然了。
“你们?”子未眨了眨眼,迷茫的眼神瞬间清明,乌黑的眼瞳像澄净地夜空一样,美的夺人心魄。
以至于眼前两名弟子都呆住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慌忙下跪道:“弟子胆大包天,差一点……差一点。”
“求师叔惩罚,弟子日后定不敢再心生亵渎师叔的念头,若是……”那名企图伸手触碰子未的年轻弟子,头磕得犹如捣蒜,“若是弟子再敢犯浑,师叔便……便砍了弟子的手以示惩戒。”
一番莫名的话语,听的子未更是混沌,他看向另一名看起来情绪尚算稳定的弟子。
接收到子未的眼神,另一名弟子才缓过神,他深吸了两口气才说道:“禀师叔,师弟他年轻,心性不稳,但没任何想伤害师叔的意思,只不过……只不过方才见师叔的模样,着实好看,看痴了……才会……”
经过一番解释,子未总算弄明白了,刚才他在想念夜千嶂,不免流露出思念的情绪,这样带着意思若即若离的惆怅感,让这些年轻弟子开始想入非非了!
这还真是印证了一句话,红颜祸水!
子未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开口问道:“我……我很好看吗?”
当然子未并不知道红颜祸水其实是形容女子,对他来说或许好看的人都是这样被人形容的吧。
子未那么一问,眼前两名年轻弟子不免脸红,他们想垂下头,但又舍不得移开眼,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他们的师叔长大了,整个人都和前几日不同了,说不出的气质如兰。
“好看……师叔是弟子见过最好看的人。”两名弟子不约而同呢喃到,说完终归觉得是不好意思,垂下头时还偷偷瞧着子未的神情。
子未回过头,视线投向远处,原来师尊曾经说过,楼未烛的绝代风华或许就是这个意思吧……
可是……再怎样出色的容貌和气质,夜千嶂却看不见……
子未心头一痛,他迫切的希望夜千嶂的双眼能恢复,他希望听到夜千嶂的赞叹。
沉默让两名弟子有些不安,那最初伸手的弟子忍不住又补了一句:“师叔就好像天上的明月一般,看到却触不到。”
是啊……
对夜千嶂来说,何尝不是这样!
子未心里百感交集,他要走了,回去天门了,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夜千嶂呢?
“传话云詹,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启程。”
而后子未走了,带领天门弟子离开了。
当然这个消息也传入了夜千嶂的耳内,炽翎看着斜靠在软塌上的夜千嶂有些猜不透他此时的心意。
“你说,那两个弟子都夸他好看,就像天上的明月?”夜千嶂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这反而让炽翎心里不安。
但他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
当然,炽翎不敢说,其中有一名弟子意图去碰子未的脸,那一刻连他都差一点想要出手,不知道是不是夜千嶂这种霸道会传染。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子未有着一张和楼未烛一模一样的脸。
“那你看,他是不是犹如明月呢?”夜千嶂说道这里,坐起了身,他垂下的双腿交叠,右臂还架在软塌另一头的扶手上,脸朝着炽翎。
可以感受到,面前的人,已经抖入筛糠。
他在怕自己!
真是有趣了。
夜千嶂按耐住心头的笑意,藏于面具下的表情却早已有些松动了,他的小剑灵已经开始大放异彩了。
“……”炽翎觉得自己如坐针毡,即使夜千嶂看不见,他却觉得对面这个阴晴不定的鬼夜主,浑身都长满了眼睛在“注视”他。
“他……他确实很像当年的少宗主。”炽翎话说一半,夜千嶂身体微微一动,他就觉得双腿开始打哆嗦了,“属下从前就一直感觉,少宗主他不似我们鬼道的人,总有一种让人渴望不可及的感觉!”
说完这些,炽翎就下意识得退开了两步,就怕夜千嶂一个醋劲起来,能直接拍死自己。
躲远一点,说不定还能留一口气!
“真没想到,你的口舌有进步,可望而不可及,倒是形容的很好。”夜千嶂忍不住笑道,他的小剑灵自然只有他能触及。
即便现在他还不能在子未身边,但总有一日,他能做到。
方千睿早子未两日回归天门,他独自一人,又是日夜兼程地御风而行,那速度自然是无人能及,就算之后的脚程快的天门弟子都没能在同一条路上,见到过方千睿的身影。
而在文千岄接报时,方千睿早已进入了姬千商所在凌琅阁,阿忍等待许久,一见到方千睿的神情,便知道事情成了。
二话不说的阿忍,即刻带着方千睿进入,拜见三老。
风霜与尘埃掩饰不住方千睿脸上喜悦的神情,对他来说也许除了姬千商,没人可以在他心中留下那么深刻的印记。
这个印记从最初那一眼,好像就注定了。
三老出现时,所见到的便是阿忍沉默地立在姬千商不远的合欢树下,而方千睿的手却抚过沉睡的姬千商,那出尘绝世的脸。
“我找到了,你终于可以醒来了。”方千睿的眼中闪烁着晶莹地泪花,凝火天石他找寻了十几年,现在终于找到了。
这多亏了夜千嶂,倘若自己当初明白夜千嶂的意思,或许姬千商能少受这些年的苦。
“千睿,来来来,赶紧让老王看看,是不是找对了。”一样打趣的话语,这一次药老似乎并没有与那名藏青衣衫的老者耍嘴皮子。
他接过方千睿自纳戒中取出的物品,仔细端详起来。
而后方千睿才对三老行礼:“晚辈见过三位前辈。”
“老王,怎么样,对不对?”藏青衣衫的老者迫不及待的说道。
藏情衣衫的老者神色是掩饰不住弟焦急,一旁那与姬千商的穿着有几分相似的老者此时也有些按耐不住,他按住药老肩头的手也有些颤抖。
“星华,可是凝火天石?”
方千睿同样紧张,但他相信夜千嶂定然是做足了准备,才有此一局,对于自己这个同窗百年的师弟,他还是极为了解的。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药老拖着手中的凝火天石,脚步急急地就往自己的炼药房走去,身后还跟着藏青衣衫的老者,不时地嚷嚷道:“老王,你跑什么,你赶紧告诉我,你急死我了,真是!”
看到这一幕,方千睿的心也逐渐安定了。
“冀前辈,药老这是打算炼药了!”
被称作冀前辈的老者抚了抚耳鬓的发丝,满脸的欣慰,一副姬千商终于可以苦尽甘来的神情,让阿忍忍不住回头抹去眼中即将冒出的泪花。
一百年了,他守着姬千商一百年,姬千商所经历过的折磨与痛苦,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为了拖命,那个男子能忍所不能忍,无论怎样的苦楚他都独自承受,为了活他没一天放弃修炼。
即使那些修为会被这奇异的蛊毒蚕食殆尽,但他依旧没放弃。
阿忍记得,他平静无波的神情说道:“若是不练,我也许等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我不甘心。”
等到了!
阿忍相信,有朝一日,姬千商承受的一切痛苦,都不会白费。
不管是他当年被人所害,还是前任无堑罪崖之主,姬千商的父亲之死,包括前任天尊传九的失踪,这一切的一切,有夜千嶂在,他们师兄弟三人联手,一定会将事实大白于天下。
“北冥啊,北冥啊!”藏青衣衫的老者又跑了回来,满脸委屈道,“你说杏花他到底为什么总是不理我!”
“我这不是为他着急嘛,我也担心他,这几日他也是没日没夜的研究,这药丹炼起来也耗费功力!”
“咳咳……”方千睿扭过头,回避了藏青衣衫的老者那一脸委屈的孩子模样。
老者拽着冀北冥那副讨说法的表情,实在有些有损天门三老的威名。
好在凌琅阁这个与世无争的场所,除了方千睿与夜千嶂有着特殊的待遇,旁人根本无法擅自入内。
“好了,皓初在后辈面前,也不怕自己的身份没了威严。”冀北冥无奈道,他微微甩了下袖子,竟然没办法挣脱……
这南宫皓初还拽着自己衣袖,一脸要他为自己正名的表情。
“……”冀北冥垂下头,然后看向了药老消失的方位,还真是几百年都没变,这两人就好像上辈子有冤一样,“星华赶着炼药,你就好好为他守阵,千商的命对于天门来说极为重要,你不是不知道。”
方千睿看着两位前辈,心里一暖,这些年若不是天门三老的守护,只怕姬千商早就命赴黄泉。
就算他天赋异禀,修炼的速度极快,但也架不住这特异的蛊毒不断消磨,全靠药老的药吊着,只是这个中缘由,至今他都不能明了。
若是如夜千嶂所推测的,事关卓千易……
那究其缘由,究竟是因为仇,还是因为连他都不了解的故事呢?
而这件事究竟是不是与师尊传九的失踪,以及姬千商的生父死亡有关?
“冀前辈,晚辈有一事始终无法明了。”方千睿松开了姬千商的手,向身边的两位前辈行礼道。
“你说你说,北冥肯定比我知道的多。”南宫皓初神情激动道。
“是关于姬师叔的事情,当年的选拔,这中间是否有什么导致千商被人陷害的线索呢?”方千睿心里的疑惑太多,以至于他难以抓住关键,如今夜千嶂又不在身边,他手头的线索又太少。
但天门三老是他师尊这一辈的前辈,在方千睿看来,或许比自己知道的要多。
“咦……这件事,你的宝贝师弟夜千嶂没和你说过吗?”南宫皓初摸了摸鼻子,一脸茫然看向冀北冥,“我还以为,那小子应该已经知道了呀。”
方千睿并不意外,只是夜千嶂现在没办法和他沟通,“那前辈对于此事,有什么看法呢?”
南宫皓初一愣,随后耸了耸肩道:“我不知道哟,你问问老冀吧!”
说完,南宫皓初就跑了,一边还拉着阿忍说道:“来来来,陪老头子下盘棋。”
特殊的阵法之中,只留下了方千睿与冀北冥,还有沉睡中的姬千商。
一时间,除了呼吸声,也唯独花落下的声音,这种轻柔的感觉,像春风拂过脸庞一样,让人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关于这件事,当初你的师尊传九是不希望你师叔担任这个位置。”
冀北冥这句话一说,方千睿的眉心就不免凝结了,他入天门之际,师尊传九还不是天尊,只是天尊继承人之一,而传九的同宗师弟也就是姬千商的父亲,同样也有这个机会,只不过,据闻姬师叔淡泊名利根本无心门派事务。
“前辈,我入门之时,师叔已是罪崖之主了,过去的事情,我所知甚少,但据闻师叔性子与千商极为相似,按理说他本人也不愿参与这无堑罪崖之主的竞争才对。”
方千睿说出自己的疑惑,而更大的疑惑依旧盘踞内心,这是子未当初所说的,楼未烛是否真的进过凌琅阁?
原本方千睿是难以相信的,但自从此次子未离开禁地带回的消息后,他就开始相信,关于楼未烛的身世有可能与天门有关。
“关于这件事,我当初也心有疑窦,但终究不明所以,之后你的师尊失踪了,而千商的父亲却……”
方千睿沉默了,这件事算起来是天门巨大的损失,若不是当时鬼道内部本就有矛盾,或许天门会因为天尊的失踪以及罪崖之主的陨落而遭到严重的打击。
“冀前辈,晚辈有一事,希望前辈能知无不言。”方千睿说道这里,眼神又落在姬千商的脸上,他始终无法释怀,楼未烛进入凌琅阁的意图是什么。
而那究竟是什么时候进入的,当时的子未并为说清楚。
从子未当时的外貌来看,三老见到的楼未烛莫非也是少年时期?
但这怎么可能呢?
十多岁的楼未烛难道不应该在鬼道吗?
而且,当时姬千商又在何处?
三十多年前,楼未烛曾经说过,他见过夜千嶂,这中间太多谜团,让方千睿内心一片麻乱。
心中隐隐约约察觉到一切或许都与失踪的师尊传九有关。
“那天,你听见皓初所言,想问的一定是楼未烛是否真的来过凌琅阁吧?”冀北冥到没有掩饰,这一点让方千睿有些吃惊。
“有些事情,也该让你了解了。”冀北冥转过身,随后脚步不停,方千睿也紧跟而上。
阿忍返回时也就见到方千睿的背影,他默默看了片刻,随后又守候在姬千商的身边,静静地就那么一直站着。
方千睿并不知道冀北冥想带自己去哪里,更不知道接下来他会说什么。
但心头“突突”地跳,他有直觉或许,困扰自己许久的秘密,关于夜千嶂的身世,在今日会有所端倪了。
凌琅阁中别有洞天,但与长阳剑阁完全不同的风光。
在一处水潭之前,冀北冥停下了脚步,方千睿对于此地极为陌生,即便过去一百多年他不止一次来过凌琅阁,但此处就连姬千商都没进入过。
但方千睿记得,无堑罪崖的凌琅阁有着许多秘密,这里或许就是埋藏秘密的地方!
“这是……”方千睿有些讶异,视线落在那沉静地水潭之上。
“你注意看。”冀北冥沉声说道,随后袖袍一挥,水面上竟然浮现出一幕幕方千睿无法想象的画面。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方千睿的神情才逐渐平复下来,但画面中的景象却令他震惊的无法言语。
他见到的是,约莫十五六岁岁的楼未烛,与三老见到的子未确实一模一样,不怪南宫皓初会这样认为。
但除此之外更让方千睿惊异的是,水面上出现的画面内中,除了有传九,尚有一名襁褓中的婴儿。
他当然认得,那是夜千嶂。
原来楼未烛真的见过夜千嶂,只是连夜千嶂自己也不清楚,他们见过面。
依照画面内的情景来分析,楼未烛的确进过凌琅阁,而且应该是传九亲自带他进入的,那夜千嶂呢?
他为什么会在凌琅阁?
这是师尊传九在将夜千嶂交给自己照顾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吗?
“前辈,师尊为何会将楼未烛带入凌琅阁?”方千睿忍不住问道,他越来越觉得或许夜千嶂真的察觉到什么,所以才会一步步开始他的计划。
冀北冥没有马上回答,他注视着方千睿很久。
久到方千睿以为,自己得不到答案的时候,却听冀北冥叹道:“不是你师尊将他们带入的,而是……”
冀北冥顿了顿,这一下让方千睿的心莫名紧张起来。
“不管是楼未烛,还是夜千嶂,他们皆算得上是在凌琅阁出生,特别是夜千嶂出生时,你方才入门还不到十年。”
冀北冥语出惊人,一时让方千睿惊讶到失去思考能力:“什么!”
“此事,除了我,即使皓初与星华也不知真相,而此地……唉,是你师尊传九临行之前委托我看顾的地方。”
方千睿一时激动,捉住了冀北冥的衣袖焦急道:“怎么可能,我明明记得师尊将千嶂交给我的时候说过,千嶂是正顺三十六年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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