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子未也顾不得再问自己的师尊关于夜千嶂身体的详情，他轻轻低握着“姬千商”的手。
夜千嶂竟然奇异的感到一丝暖流,神智有了那么一瞬的清明,苍白的容颜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就好像回光返照一样,让方千睿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底。
“扶,我起来……”夜千嶂勉强说出一句话，握住子未的那只手抑制不住有些颤抖,他舍不得分别，却终究要让子未品尝这种生离死别的痛苦。
他会哭的吧……
方千睿扶起了夜千嶂,但他却不要再一次靠在师兄怀中,这让方千睿有难掩的失落，他有些分不清,夜千嶂的用意。
“大师兄,我……有话要对子未说。”夜千嶂靠在软塌上，身体却越来越冰冷，他能感受到生命就好像被鬼夜主的功体吞噬殆尽了。
支撑他还没有放手的原因，不过就是对子未的不舍。
方千睿想开口,却还是咽下了想说的话。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子未的发髻,眼神中是难以言表的悲伤。
子未忽然看懂了师尊的眼神，是说不能哭吗？
是千商师叔要和自己告别了,他们相识的时间还这样短,他还没长大。
但师尊的眼神是在说,不要让千商师叔走的不安心。
方千睿的脚步很沉、很闷、让子未的心跳的越来越沉重。
看着师尊离开的脚步,子未回过头,他想多看看千商师叔，他记住千商师叔的容貌，把他记在心底，最初师尊对他说过，感恩每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他不懂什么是感恩，但现在他好像开始明白了。
“师叔，我能为你做什么？”子未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想到了云勉。
云勉说过的话，他到现在才懂，原来师叔一直想尽办法保护自己。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那么自己能为他做什么呢？
夜千嶂动了动唇，声音很细微，子未听不清，忍不住攀上了那个软塌，靠近那个对自己好的不得了的人。
感受到小剑灵特殊的茶香，夜千嶂又有那么一瞬神思混乱，他分不清是不是该相信方千睿说的。
假如楼未烛真的就是眼前的少年，那自己就不欠他什么了。
夜千嶂有想过，楼未烛知道自己死了，会是怎样的表现？
那一刻他没有答案，因为他突然惊觉自己对楼未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
但混沌只是一瞬而过，不管眼前的少年是不是楼未烛，他对自己的心意足够了，只是始终骗了他，夜千嶂心中不忍。
他张开手臂，最后想要抱一抱子未，这个在他眼前诞生的小剑灵。
夜千嶂还想感受一下他的成长，他能为子未做的，已经都安排好了。
“师……”子未咬住唇，他不敢出声，怕自己忍不住会哭，这样会让千商师叔不安心。
他小心的投入那个熟悉的怀抱，千商师叔身上除了药香更有一股他从一诞生就熟悉的味道，那种味道是他曾经在夜千嶂身上感受到的。
可……
子未没有问，他的动作很轻柔。
假如千商师叔愿意说，就不需要自己问。
这些天，他好像开始试着去了解每一个人。
就像师尊曾经教他的，就像云染曾经说过的话，从每一个人的表情与眼神中去学习。
少年的身躯在怀中，滚烫的感觉令夜千嶂的心也开始灼烧了，他的小剑灵长大了，他的肩头、手臂都不同意之前。
会变了模样吗？
一定会越来越像那个人吧。
子未能感受到抱住自己的千商师叔，似乎越来越沉了，他身上的重量几乎都依附着自己，可子未不愿松手。
因为他懂，这是他们最后一次的拥抱。
夜千嶂没说话，他的笑掩去了遗憾和不舍，胸腔内的空气越来越少了，这一刻体内的经脉竟然平静地犹如死寂的平原，见不到一丝生机。
子未抱着“姬千商”，师叔的头轻轻靠在他的肩头，他浅薄的呼吸喷出的温热气息越来越慢，直至子未无法感受到了。
“姬千商”的身躯滑落了，是被子未用力的抱住，让他的头能靠在自己的胸口。
子未的手颤抖地厉害，但却极力地控制住自己，他不舍得这种时候，让师叔在自己的怀中还会不舒服。
可强忍的泪水还是汹涌而出，落在“姬千商”的脸颊上，却没有了回应。
怀里的人已经没有呼吸，子未本不懂生死的意义，但这些天他已经开始明白生命的含义，人死之后，就是诀别。
他的千商师叔不会在抱自己，不会在指点自己，更不会在叫自己，摸自己的脸。
抑制在喉头的呜咽声一丝丝溢出来，可子未还是拼命地想要忍住。
他执起“姬千商”的手，他还想师叔能摸摸自己。
或许这样千商师叔会记得自己的样子。
冰冷的手掌贴近子未脸颊的肌肤，刺骨的寒冷与僵硬的感觉冲击着小剑灵魂魄的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夜千嶂的气息消失了，方千睿紧握的双拳在掌心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他站在西厢的庭院中，却始终没踏入那间厢房。
方千睿仰起头，他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夜千嶂宁死也不愿融合鬼夜主的功体，他的步步谋划，难道不怕他不在了别人没办法执行的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