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阵子,牛氏父女用膳已毕。牛父搁了碗筷,慈爱道:“霜儿,爹爹甚少过问你的事。只一样儿,若受了什么委屈,你没法子应付。千万得告诉爹爹,知道么?”
苏闻霜娇声笑道:“女儿知道啦!”
牛父方起身走了。苏闻霜也不收捡残席,听闻爹爹脚步声已远,径自关严了门窗,打开房中后门,打了声呼哨。须臾,脚步声渐近一人挑了两只铁笼子,自后门走进房来。
狐袁两人细细一瞧,但见那人个矮脸圆,愁苦满目,正是那陈阿皮。两只铁笼中,囚有三只妖物。其中一只身形略大,单囚于一笼中。那些妖物病恹恹地,委顿不堪,通身毛发甚长,多为灰褐色,手指尖利,长相似猴但却又带了几分狐相。
狐袁两人自已料到,这三只妖物,即是那玉面火猴了,不禁互相瞧了一眼。狐晏私自又思忖:“这玉猴长得倒有几分,像我王族狐妖,不知是否是我族,沾亲带故的远亲。”
苏闻霜走到房中一间,隔断的偏室前,开了铁门,站于门边。陈阿皮浑身直颤,极为惧怕,但他亦惧苏闻霜淫威,不得不壮起胆子走进了偏室。他甫一进去,苏闻霜就哐地一声,自偏室外关上了铁门,上了大锁,推起铁门上的一扇小窗,朝偏室里瞧去,一见陈阿皮情状,陡然怒道:“陈阿皮,你磨磨蹭蹭地作什么呢!还不赶紧动手!”
狐晏拉起袁净初,朝左边走了几步,移至偏室房顶,揭了两片青瓦,向房中一瞧,只见陈阿皮已放下了两只铁笼,打开了那只,身形略大些的妖物,所在的笼子。此时,陈阿皮正从房内一角,捡过一条软鞭,哆哆嗦嗦地抽那铁笼,欲撵那大只的妖物出笼。但那妖物体弱难支,瘫在笼中,理也不理。
苏闻霜怒极:“真是个废物!陈阿皮!你不痛不痒地给这妖物挠痒痒么?站那么远干什么!再站近些,给我用力抽!”
陈阿皮胆战心惊地挪近了几步,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咬了咬牙,挥鞭如雨下。忽然,软鞭抽中了那玉猴,露在笼外的尾巴。玉猴吃痛,方挣扎着站起身来,窜出了铁笼子。那玉猴一动,系于颈间的一只紫金铃铛,叮叮叮……响了起来,清丽悦耳。
苏闻霜大喜:“快!快把这东西,逼到墙角那边去!”陈阿皮忍住心中惊惶,不住挥动长鞭,抽击玉猴身旁的砖地,将它朝墙角赶去。那玉猴初时不甚动弹,待瞧见了墙角那边一个长形之物,陡然生出了几分气力,死命窜了过去,抓住那长形之物,撕扯起来。
墙角昏暗,狐袁两人瞧不清,那长形之物究竟是何物,正自疑心,突见那玉猴撕扯之间将那长物,拖拽到了房子中间。狐袁两人定睛一看,却是个人形布偶!那布偶与真人一般大小,形容清瘦,着了一身粗布青衫,眉眼衣衫,竟皆与袁净初有□□相似,显然是仿照她的模样做出来的!袁净初不由打了个寒颤。
不多时,人偶叫那玉猴撕扯得布破衫毁。苏闻霜恨恨地盯着人偶,颇感舒怀畅意:“差不多了!点火!”陈阿皮闻言,引燃了身旁一个火盆中的木柴,又提了那只空铁笼,架到了火盆上。顷刻之间,木柴噼噼啪啪地响将起来,火舌熊熊,将那铁笼底部烧得隐隐发红。
那玉猴如获大赦,弃了人偶,疾步窜到铁笼中。陈阿皮插上笼栓,又将那玉猴困在了笼中。经那火舌一烧,玉猴不住唧唧呜呜……欢声低吟,叫声似猴非猴,似狐非狐。过得片刻,那玉猴病态略消,气力亦稍有复元。
另一只铁笼中的两只小玉猴,瘫在笼中,瞧得艳羡不已,可怜巴巴地望一眼陈阿皮,再望一眼那人偶,似在乞求他,放它们出去撕咬那人偶,以期得烈火焚身,消减病痛。
狐晏与袁净初正大惑不解,却听苏闻霜嫣然一笑,娇声自语道:“那陶掌柜所言,果然不错,这些个妖物身含煞毒,虽能伤人,亦可伤己。身内积毒一多,就会瘫软无力,几如死物。须得烈火加身,烧除煞毒中的酷寒之气,方能略为好受些。这几日,我以烈火作饵,诱得这几个妖物去撕扯人偶。”眉眼之间,颇有自得之意,“诱惑之下,它们倒也听话。明日放它们见了袁净初,那姓袁的岂不……”倏然一顿,愈想愈解气,双眸中含着怨毒的笑意。
狐袁两人不寒而栗,心中了然。这几只玉猴见了袁净初,瞧她与人偶一般模样,皆会认为只需极力撕扯她,苏闻霜即会命人引火给它们驱病。自会一哄而上,胡乱施为。一旦袁净初叫它们的尖指划伤,立时就会化成石人!!
苏闻霜叫道:“行了!熄火!”她意在叫那玉猴只略略尝些甜头,焚烧得久了,积毒必定消减得愈多,若它病痛尽消,气力全然复元,即失了对它的掌控,反倒弄巧成拙了。
陈阿皮拿火钳,从铁笼子底端与火盆的缝隙之间,夹走了那些燃烧着的木柴,放于青砖地上。自身旁的木桶中,舀水一浇,那堆木柴嗤响了一阵,火焰立时灭了,只余下三两个火点子。火盆中烈火骤去,铁笼中的玉猴即又显瘫软之状,但两眼较之前多了几分灵气。
待诸事停当,陈阿皮又去开了另一只笼子的铁栓。两只小玉猴强自拖着病躯,争先恐后地窜出笼子。径自跑到人偶旁边,探出尖利的手指,又撕又挠,比那只大玉猴,更为狠厉。半盏茶之间,那人偶已然不成人形。紧接着,陈阿皮如法炮制,又引火焚烧那两只小玉猴,嘉奖它们撕挠得力。
袁净初见苏闻霜手段残酷,心中直怵,十指冰凉,面无人色,娇躯颤抖不休。狐晏一把把她拉到了身后,不许她再看。待她神思略定,拉住她双足轻点,踏着乌青的瓦片,飞身落在了小院左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