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摇风雨(1).5(1 / 2)

其实说起来,太子爷这副样子,朱昭训不可能不怕。换言之,这东宫之中,又有谁,能不怕太子殿下的?

只不过,身在这朝堂漩涡之中,许多事情,总是身不由己。朱昭训跪在地上,说完这一番话后,一双眼睛殷殷切切看向站在身前的秦沅。

尽管自知自己是在做戏,可还是讶于,他那双眼里的波澜不惊。

那种平静、古井无波,是装不出来的。此时的秦沅,有如一个经验丰富,掌舵多年的舵手,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他面上,却作出满脸怒色,看着面前的朱昭训,丝毫不留情面:“是,你想害了宛儿,孤今日便要了你的命。”

朱氏闻言一窒,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昨日的事情她也略有耳闻,只听说观潮楼出了事,给宛姑娘的安胎药里被人下了毒,太子殿下勃然大怒,可是并没说,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愣了一愣,发觉此时正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不由得开口喊冤:“殿下明鉴,妾身何时害过宛姑娘啊?!”

“嗬,”秦沅不无讽刺地轻笑一声,摩挲着手上的墨玉扳指,“还想狡辩?许蒙,还愣着做什么,就地格杀。”

就地格杀……

这几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那般轻描淡写,不带一丝停顿。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沈宛并不可怜那朱氏,她作恶多端,切难保不是皇后派来的细作。

她只是担心,担心此时处死朱氏,会让他陷入更艰难的境地。

他此时虽是当朝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却腹背受敌。并不如表面那般风光。

重来一世,她原本只想着报仇。可不知不觉中,对他生了情意。便也希望,他这一生,不要再如前世一般困苦。

是以,便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袖子,说道:“殿下不可,此时北越与匈奴大战在即,陛下派您带兵北上,本是时时刻刻都不可贻误,殿下便放了朱昭训,就算殿下心中有气,也等他日凯旋而归再来处置吧。”

此时的秦沅瞧着颇有一番怒气,太子殿下的怒气哪有那么好平的,可是就这样的情形下,就是殿下这样生气的时候,却还能听得下沈宛这一番话。

在场的众人纷纷低着头,只留一双耳朵,恨不得将所有声音,都收入自己耳中去。

不过即便沈宛说出这样一番话去求秦沅,可是秦沅的影卫许蒙到底不是听她的话的,许蒙的剑早在秦沅下了令的那一刻,就已经架到了朱氏的颈上。

那剑刃闪着凛凛寒光,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朱氏的脖子斩断。

沈宛这样看着,便好像能看见下一刻,血溅当场的模样。

秦沅虽听了沈宛那一番话,却并未真的听进去。下一瞬,他便长臂一伸,将她紧紧箍在怀中,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她的眼前。

沈宛只觉得他的力气大极了,她被他这样揽着,连一动都动弹不得,任她如何挣扎,他仍是纹丝不动。

然而眼前的局势已然十分紧迫,沈宛身子被禁锢着,只剩下一张嘴可以由着自己支配,口中便遍遍重复着:“殿下,万万不可!朱昭训是皇后娘娘亲选来的,殿下不可意气用事啊!”

沈宛话音未落,就听见尖锐的女声响起,一个女子挣脱侍卫,跑到了朱氏身前,牢牢将其护在身后,哭着道:“求殿下放过我家小姐,小姐清清白白,从没做过害人的事!”

秦沅见状,也并无什么表情,只是淡淡抬眼,看向许蒙:“还不动手?”

那方才冲出来的朱氏身边的丫鬟也实实是个忠心护主的,一见这架势,竟没有一点退缩,视死如归地护在朱氏身前,一脸义愤地道:“太子殿下怎么能草菅人命?无凭无据,凭什么认定是我家小姐害人?”

一旁的杨殊瞧着事情原本已经要解决了,此时看来却像是没一些时间解决不了的。当下便觉得话已不得不说,忙上前一步,对秦沅道:“殿下,军机不可延误,殿下还是先……”

“不急”,秦沅闻言,头也没回,没去理杨殊的茬。只是放开捂着沈宛眼睛的手,对许蒙道:“将你昨日查的告诉她。”

此时虽已天色大亮,到了清晨,可是太阳还没有出来,他们又正站在背阴的地方,不禁有些凉。

幸好秦沅今日没听他们的,穿一身戎装。他仍是素日里的宽袍大袖,此时便将衣襟一拉,将沈宛裹进怀中。

沈宛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倏然就被他揽进怀中,一时也有些惊愕。不过很快,就因为他怀中的温存,而觉得格外有安全感。

许蒙得了秦沅的令,并没有收去手中的剑,只是应下:“是,殿下。”

而后才一板一眼地说道:“昨日属下询问了膳房所有人,都只说在给宛姑娘煎药的时候,只有小云一个闲杂人等出现在膳房中。”

许蒙说着,一双深暗的眸子紧紧盯着面前这个丫鬟。

她是朱昭训的陪嫁丫鬟,素日里贴身伺候她。也正是,许蒙说的那个小云。

听完许蒙的话,小云并没有急着反驳,反而怔了一怔。倒不是因为不知怎么回话,只是突然想起来,如果是这样说的话,她昨日里确实去过膳房,而且,还在那儿待了好一会儿。

倒是身后的朱氏沉不住气了,张口便喊冤:“殿下!空口无凭,您怎么能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妾身真的没有下毒害宛姑娘啊!”

她还想继续哭喊,奈何许蒙手中的剑直接贴得更近了,近到马上就能划破肌肤。

“不必狡辩了。”秦沅一副恹恹的样子,显然是烦了,干脆揽着怀中的沈宛转身,正欲开口了结了这事儿。

正在此时,方才没说话的小云却又开了口。她先是给秦沅叩了个头,然后才郑重其事地开口:“殿下,此事实在与昭训娘娘无关,请殿下容奴婢分辩,奴婢所说,绝无半句虚言。”

秦沅听着小云这困兽犹斗的话,想也没细想,只说:“说。”

小云得了令,似乎有些为难,不过为了她这时候一心想着如何救朱昭训,便也豁了出去,说道:“殿下,自打小姐嫁到东宫以后,不知为何,殿下一次也没来过素梨院,就是小姐想见您一面,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虽然这小云说得全是为朱氏委屈不平的话,若是平日里,秦沅决计没有这样的耐心听下去。可是不知为何,今日这时,便只默默听着,并无什么表现。

小云顿了一顿,见没人打岔,继续说道:“不过,虽然殿下并不爱我家小姐,可是小姐在东宫之中,处处与人为善,只为了能在东宫有一个立足之地。”

59、飘摇风雨(10)...

秦沅身形未动,不过这丫鬟的话,叫他实在有些听不下去。

他的心很小。除了朝堂政事,就只有宛儿一人。再装不下其他女子的喜怒哀乐,爱恨嗔痴了。

幸好那丫鬟只说了这两句废话,终于开始进入了正题:“太子殿下,您有所不知。宛姑娘被害一事,小姐是略有耳闻,可是从头至尾,却未曾参与过。许大人口口声声说膳房给宛姑娘煎药时,只有奴婢一个闲人在,可是奴婢也只不过去端小姐的银耳羹,绝没有给宛姑娘下过什么药啊!”

“哦?”秦沅转过身,看向方才说话的小云,“是吗?”

“是!千真万确,殿下若不信,我家小姐,膳房的厨子们,还有,还有观潮楼的淑云姐姐,都可以为我证明!”小云连忙一通解释,生怕秦沅就这样了结了她家小姐的性命。

秦沅听了小云这声声恳切的话,不出意外地抓住了一个重点,淑云。

她早已不是暮云殿的掌事宫女,怎么会跑到素梨院朱氏那里去?

这个疑点,身边的沈宛显然也想到了。一时间两人四目相接,得出了一个结论。

沈宛知道秦沅的脾气,更知道淑云自然是皇后的人。此事若是直接将淑云拉出来,反倒不好处置。

她正百思不得解,秦沅却面容冷峻,看着跪在地上的朱氏主仆二人,若有所思地顿了顿。

身边的沈宛一见这几个人终于不说话儿了,便忙凑过来,对着秦沅道:“殿下,此时一时理不出头绪来,不如先将涉事之人全部收押,留给蔡掌事审理,待到有了结果,再传信给殿下定夺。”

听了沈宛这样一说,秦沅面色终于稍霁。他转向身边站着的小女子,从前只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却从不知她做事这样有条有理。

秦沅点了点头,伸手一刮她的小鼻子:“孤的宛儿可真聪明。”

说完,又转向一边正在候着的蔡和,吩咐道:“听到了?就照宛姑娘说的办。”

蔡和拱手:“是,殿下。”

两人说话的功夫,许蒙已经接收道秦沅的眼神,待人将朱氏主仆二人全带了下去。

自然,也当即派了人去观潮楼。

捉拿该捉的人。

秦沅说完话,揽着身边的沈宛便往马车上走。不过刚走了两步,却又转过头来,看向蔡和,问道:“蔡和,差你找的人都找了?”

“是,殿下,人都已在后头的马车上了。”蔡和拱手,不卑不亢地说道,“殿下若不放心,不如先去看看?”

秦沅闻言轻轻摇摇头:“不必,孤信得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