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顶着湿漉漉亮晶晶的头在路边蹲着拦车,鞋踩在马路上留下一串转瞬即逝的脚印。
公路是带有时限的沙滩,我想。
我蹲得脚有些麻,伸了伸腿干脆四仰八叉坐下来。罗求索此时竖立在我上头,表情有如湿身男模般庄严。我戳了戳他的胳膊,问:
“你带了烟?”
“带了,”他说,“在口袋里。”
我万分嫌弃地用食指和拇指拈开他被海水缝合的上衣口袋,从中掏出一包同样咸湿的烟。
“……操。”我发出经典脏口,一头扎进路边草坪里。
罗求索仍旧落魄地很美丽,佢道:“但是我手机是好的,叫了司机。”
“你不早说?”我蹦起来要跟他上演公路生死战,他一把摁住我沾满泥巴的额头。
此时我上身花(泥)团锦簇,下身接受海水灌溉,是陆地与海洋联姻的载体。
他替我抹了脸,使那些泥巴更加分布均匀,与我满脸精致的化学物质充分混合。我不想跟他打闹,于是被单方面欺压,也无力反抗。
远处有车载着灯光驶来。
我很困了,迷迷糊糊中被罗求索拖或是扛或是扔上后座。
感谢上帝。
我梦见Cristian。
他穿亮晶晶的上衣和白色喇叭裤,头发不蓝不绿,眼睛搽得闪光,仍旧是那个美丽非主流。我不知怎么的浑身是血,与他挤在潮湿狭窄的漏水房间,胳膊挤着腿。
我们只是互相对望,谁的眼睛也没有流血,谁也没有突然变异。
不是恐怖剧本。
我下身的血液涌涌流出,将他的裤腿染得猩红。
我怎么了?我是不是要死了?
梦中的我反应慢了不止一倍,但仍然会为死亡恐惧。这和现实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在镜头外为这出荒诞哑剧着急喊卡。
Cristian笑起来,那是大男孩的笑,他一露出牙齿我就觉得自己不是要失血过多,而是置身神秘番茄酱小屋。
他用嘴型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