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了悟,原来那不过是叶殊想要我跟在他身边找的借口罢了。这家伙,还当真以为我在外面招惹了什么小白脸,所以想把我留在身边看着,就连方才离开也还不忘叮嘱我不许乱跑。
我翘起嘴角,只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在这世上,除了他我还能去招惹谁？除了他,我谁都不会喜欢,不会在意。
“仙子？”
“啊？哦,可能是我记错了,”我朝灵昭笑笑,“忙你的去罢。”
“是。”
灵昭很忙,念胥老头儿和胥落还没回来,神荼郁垒自上次被罚后再不敢在当值期间同我说话,汀兰在我去九重天宫的当日便让我差去了凡界,准备中秋节做月饼的食材,眼下整个幽冥司里竟没一个人能来陪我说说话。
无聊之下我在司内晃荡,晃着晃着便晃过了云墨阁,我脚下一顿,又晃了回去。我推开云墨阁的门踏了进去,一股水墨气在鼻端萦绕开来,排排书架像极了戒律阁里的摆设,但却没有戒律阁那般乌烟瘴气,而是干净的很。
我对看书向来不敢兴趣,于是快步走过了书架,踏进前方另一扇门,脚方落地,我便结结实实的愣在了那里。
这间屋子显然是叶殊看书练字的地方,桌案上摆满了纸笔书册,可我的目光却被挂在白色墙壁上那副装裱精致的水墨画吸引了过去。
我没想到还能看到它,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它!
白纸墨笔勾勒,男子面如冠玉,垂眉敛目站在树下,神色慈悲从容。那是我画的——叶殊。
那一年,凡间的他十四岁,气质出尘,样貌虽仍显稚嫩但已初具成年风采。
我好不容易劝他听了我的话,将寺内的送子观音的铜像撤下,换上冥王的铜像。可浇筑铜像之前,必先有副画像。
我当然不能实话告诉叶殊他就是冥王,于是就骗他说想学画,这第一幅便画他。盛夏时日,他就站在树下,从朝阳方出一直陪我到夕阳沉下。
汗珠落下他也不敢擦,双腿酸了也不敢动,每当我抬头时,都能看到他嘴边携的温柔笑意。我画了整整一日,自始至终都不曾听到他的抱怨,只是在最后,他见我揉着酸涩的脖颈时才张口说了一句话。
“师叔,若是累了便歇一歇。”
一心,只是为我。
我走近那张画像,用手指描画着他的眉眼,他的侧脸,他的薄唇,指尖仿似能感受到他那微凉的温度和柔软的触感。
你的心,要怎么收买？
“叶殊,”我无声轻笑,“我好像……知晓你的答案了。”
自始至终在我与他之间,或许只有我自己,笨到现在才看清自己的心,认清自己的情之所在。
我一直听话的等在幽冥司,奈何树欲静而风不止,在叶殊离开的第二日,我就收到了一封写着竺凤仙子亲启的书信。
灵昭将信交给我后并没有离开,我当着他的面将书信打开,上面寥寥数字映入眼帘,让我怔了怔。
这信,来自九崖山,信上的字出自天锦之手。
“仙子？”
我将书信交给灵昭,灵昭看过之后皱眉道:“仙子不可去,此事应待帝座回来再做计较。”
若是些无关紧要的事,确实该如灵昭所说,可……这书信,明晃晃就是天锦给我下的战书。什么邀我九崖山一叙,说的倒是好听,连灵昭这个局外人都能看的出来,这是一出明晃晃的鸿门宴。
我若去了,正中天锦下怀;我若不去,岂不证明我怕了她？
“放心,我不去,”我安抚灵昭,“我有多少法力我心里最是清楚,还不至于傻乎乎的跑过去送死。”
“如何便好,如此便好。”
我不晓得天锦打算怎么对付我,但我猜测她还不至于对我下杀手。毕竟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幽冥司的人,无论我与叶殊的关系如何,她动我就等同于不给叶殊面子;若杀了我,就等同于和叶殊撕破脸,那他们之间由神尊亲赐的婚约不就告吹了？
总不见得她会傻到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罢！
便是退一步来讲,她当真对我痛下杀手,但又真的杀得了我么？
我抬起右手看着煞神咒曾没入地方,只要她催动不了煞神咒,我就不会魂飞魄散，所以即便身死,也不过是多浪费些时日转世投胎长大,到时照样能找到叶殊,黏着叶殊。
我不怕他会忘了我,因为我知道,他不会。
既然有恃无恐,我为何要缩在幽冥司？天锦这个约,我是赴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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