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番外(1 / 2)

翌日。

按照惯例,新婚的夫妻是要给公公婆婆敬茶的。

都说丑媳妇怕见公婆,胡景烟也不例外。新婚起了一个大早,因为肚子饿了,可能是肚子里头的那个在叫嚣,她就先偷偷来到厨房这儿,黄妈给了她两个蝴蝶酥。

但是意外的,她在厨房吃着东西呢,听到有人过路的声音,凝神一听,好像是昨晚留宿的客人,她们正从厨房的北窗经过,说着什么。

“你看了没有,原来聂初的老婆原来以前还差点被她的同学给那个啊。”

“这不算什么,我还知道她以前跟春城的那个蒙觉有一腿,后来被人家老婆发现了当场打了一巴掌。”

有另外的好事者出声问道:“不是吧,既然这样,聂家怎么会娶这样的女人回家,脊背骨都能被人戳弯了吧?”

声音渐行渐远,胡景烟吞咽的动作也跟着停住了,细细的饼干碎还留在她的口腔。

黄妈洗个菜回来的功夫就看到胡景烟三魂不见七魄似的,脸色苍白把她给吓了一跳,赶紧把聂初找了过来。

“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身体不舒服?”聂初紧张的问。

胡景烟摇头,揪住聂初的领口,把刚才听到的话告诉了他。

聂初听完没说什么,心道,散布消息的人是有备而来,否则不会连胡景烟小时候发生的事都调查的这么清楚。

他们在厨房这边,外面忽然吵了起来,黄妈趴在北窗上看了一眼,回头对他们两个人说。

“聂夫人跟几个女人吵起来了。”

彼时,裴秀琴愤怒的拦下刚才嚼舌根的几人,“你们听谁说的这些疯人疯语?少在我们聂家喃这种话,我儿媳妇干净的狠咧,全是子虚乌有的事。”

那几位太太赔着笑,不知是畏惧她背后的势力,还是真的觉得自己失言,她们都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歉了。

裴秀琴把她们放走,胡景烟和聂初随后的跟上。

聂初见了面,首先了问了几句,到了胡景烟时,她尴尬到支支吾吾,说不出任何东西。

“对不起,妈。”胡景烟思前想后便说了这句话。

裴秀琴看了眼她,一屁股坐下石凳子,柔柔的说:“傻孩子,我没生你气,是在气那几个好事的,你是什么样的人,聂初把你娶回家之前我都已经了解过了。只是聂家家大业大,总是有不少人盯着这块肥猪肉,想要搞一些大新闻出来,这不,你就成了他们下手的对象。”

这时,聂城也刚好过来了,还带来一个消息。

“今儿一早,石清泉这狗东西就通过网络直播,瞎说了一堆有的没的,除了拐着弯说聂家儿媳,剩下就一个劲的在吹嘘自己,真是火冒三丈。”

聂城一掌挥在底下石桌,当场就震三震,比火山爆发还要猛烈的怒火在熊熊燃烧。那只石头狗,不仅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才是粤菜系的正宗流派,还说聂家因为这一点对他打击出手,让他的分店无法实施。

虽然以上这些有部分都是客观事实,主观上,聂城是对石清泉自诩的那番话感到大兴肝火。

石清泉当年欺师灭祖,把聂家的菜谱偷走,要不是这样,他哪里来这么大的脸敢正面跟聂家刚?

“我觉得这件事,不能任之发展,到时候石清泉一招不行还会出第二招,他就是在逼我们回应,我们干脆就回应他,一探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聂初说。

如此设想,聂家隔日就召开了非常隆重的澄清大会。

聂家一大家子的人都来了,记者正踊跃发问中,会场外闯进了一个男人。

那颐指气使的模样还以为是某国领导人来视察工作了。

“你来做什么!”聂城指着不打自来的石清泉说,像是要撕掉他一层毛皮。

石清泉看了他一眼,周遭的记者都赶着上去拍这二位的‘有爱对视’。石清泉拿出了一张白纸,上头写着三个黑色大字。

--挑战书。

现场一片哗然。

石真真也随后赶到,对着镜头说道。

“我父亲这些年经营饭店是兢兢业业,一招一菜色皆是我父亲亲手试验创下,但是这么些年下来,坊间都传粤阳楼与我父亲手艺味道极度相似,完全毁了我父亲的声誉,这次,我们父女就是来给你们聂家下挑战书的,怎么样,敢不敢接?”

这次的发布会,聂国风没有过来,他作为聂家最老牌的大人物,要是为了石清泉这么一个鸟人出山,未免太给他长脸,所以现在最有话语权的人,当选是聂城。

“你个小贼,还敢当着我的面说这句话,你问问你爸当年,是不是把聂家的菜谱给偷了!”

石真真被啧回来,挺着个脖子没了话说。姜是老的辣,狐狸还是老的狡猾,要不说石清泉这人能在年轻的时候凭着一副样貌把聂家上上下下给骗了个遍?

他含着泪开口。

“明明是你们聂家当年不把学徒当人看,招进来的徒弟最后都当了苦力,每天给个包子就完事儿了,别说是菜谱,就连个菜刀我都没握过,怎么就能说是我偷了你们聂家的东西?”

“而且你们被偷了东西,都不报警吗,还是菜谱这么重要的东西,凭你们的财力物力,我要是真偷了东西去你们没两天就能把我给找着了吧,哪儿还能站在这儿?所以你们这些人真是,说谎不打草稿。”

纵使是聂城这样老练的生意人,都被石清泉这不要脸的劲儿给气着了,心率都给整到了超速。

石清泉完全就是瞎说八道,把白的说成黑的。当时他岂止是报警,简直就是把广州城都翻过来要把他逮住。可是在那个伸手一抹黑的年代,茫茫人海中哪有这么容易就能找到一个人?还不是让他给逃去了外省。

聂初稍微冷静些,这些事闹大了对聂家的声誉有影响,现在又这么多镜头直接对着,说多就有可能错多,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他站出来,敲了敲木桌子,道。

“既然你都这么死皮白脸的要赶着上挑战,那好,我成全你,挑战书我接下了,你想怎么比?”

石清泉得意叉腰,道。

“一个月后,在园唐公馆,三盘两胜制,评委随机在街上招揽五十人,谁赢了,谁就要登报承认自己甘拜下风,如何?”

聂初看着他,“没问题。”

“你放屁!”缓过来的聂城这么说,呵斥道:“你个老贼分明就是在碰瓷我聂家的名声,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新鲜萝卜皮就敢给聂家下挑战。”

“反正你儿子已经答应了。”石清泉天不怕地不怕的说。

聂初扶着聂城坐下,意简言骇。

“既然他石清泉非要出这个丑,我们何不成全他?一次挑战而已,聂家哪能失了这点名头?”

心知是这个理,但是聂城憋着的那口气始终还是气不过。过了好半晌才幽幽点了头。

·

三盘两胜制,就要做三道菜。

聂初从小就是被泡在粤阳楼里长大的,做三道菜完全不在话下。

可是这回要面对的人是石清泉,此人胆大心细,一肚子鬼主意,若不是这样他怎么敢偷了聂家的东西还敢回来踩上一脚。所以这比赛的三道菜,决计不能是流于普遍。

而且石清泉完完全全就是有备而来,不知道在底下还藏了什么招。

这日,胡景烟挺着一个小肚子窝在沙发上,第n+1吃品尝聂初的手艺。

她把碟子放下,打了一个饱嗝。

“老公,你绕了我吧。”

好吃是好吃,但是来来回回的吃谁受得了啊?一边的裴秀琴也是看不下去了,说。

“好歹练练就得了,还真把那石清泉当人物了?”

“话不能这么说。”聂城放下报纸,捏着鼻梁。

“我儿子的手艺,我自然明白,可那石清泉也不是个好缠的主儿,我看他这次是铁了心要跟聂家碰瓷到底,不亮出一点真本事来,还真怕治不住他。”

虽然当年他偷的那本菜谱,没什么大菜式,可开个饭馆之类也够用了。而石清泉的野心不止于此,这些年他偷偷摸摸的用这样的手艺不断的开着分店,估计就是为了能有这一天能跟聂家较上劲。

这样的对手,不可小觑。

聂初解下围裙。他对此并没有感到紧张,只是在考量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比赛时候的菜式。

“不是还有一个月吗?着急什么。”胡景烟懒洋洋的说,聂初低头亲了她额头。

原本结婚之后,他们打算到希腊度蜜月,没成想半路杀出一个石清泉来,扰乱了这个计划。聂初愧疚的很,让胡景烟怀孕了又没能履行当初说下的承诺。

“抱歉,这些天一直都这么忙。”聂初拉着她起身,“我陪你去逛街如何?”

胡景烟眨眨眼。

出到街上,商业街上人头攒动。广州的夜晚是热闹繁华的,走在街上几分钟能听到各种不一样的方言。

胡景烟牵着聂初的感慨了一句。

“好多年没回老家了,高中毕业以后就一直住在春城,也没怎么吃过家乡菜,后来你们的粤阳楼在春城入驻以后,是我吃过最正宗的一次的家乡菜了。”

聂初攀着她的肩膀,给她买了一碗小牛杂便吃边走。这似乎是这个城市的夜市文化,很多人都是手里捧着东西一边玩手机,不会去有人在意这个动作是否优雅合理,为行走在黑夜里的吃货渲染上了一层透明色。

聂初沉吟着,对于胡景烟家的那些糟心事有着充足的体会,回不回老家都无所谓了。

“没事儿,以后有我陪着你。”聂初说。

“好吃。”胡景烟就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似的,沉迷在牛杂里,用竹签子蘸着辣椒酱吃的不停。

“不会是连牛杂都好久没有吃过了吧。”聂初好笑的说。

胡景烟一本正经的点头。

“好吃,你会做吗?”

这个问题,聂初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会。”

想了想,他接着补话说。

“之所以每一家的牛杂口味都不一样,并不是原料的问题,而是在于酱汁。基本上,你看到的开店的或者是摆摊的牛杂店,都有自己的酱汁配方,酱汁好吃了,基本就决定了这一碗牛杂的好坏。”

“嗯,所以你这一段话的意思就是说,你不会做酱料。”胡景烟欲笑不笑的看着他,双手搂过他的腰,埋头在他的怀里。

聂初滚动了一下喉结。

……他的确不会做,但是这么在老婆的面前承认了,好没有面子。

他打算做点什么来挽尊,胡景烟笑出了声。

“你干嘛这么严肃啊,你看你,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多难看。”胡景烟伸手勾扯住他的嘴角,往两边拉。

聂初把她的手拿下来,不理会她的小打闹,说。

“刚才吃了那么重口的东西,带你去吃清淡的解腻。”

两人来到一家双皮奶的店面,门外排着好几米的长队,胡景烟站在末尾踮起脚尖,看到的都是黑色人头。

“这家双皮奶做的比粤阳楼好吃,我小时候爱过来,长大之后没什么时间,这次也是我这么多年再一次过来,还是这么多人。”聂初拉了一张椅子过来,给胡景烟坐着。

店门的对侧,刚好是粤阳楼的正门,复古的楼宇与骑楼融为一体,五颜十色的灯牌上闪烁着今天的主题菜。

胡景烟眯住了眼。

她并不是觉得粤阳楼的菜不好吃,而是菜色这一门,若不是处理极致和烹饪手法中的细微差别,家家户户每天晚上所吃到的菜,实际味道是一样的。

有什么差别呢?主料都是盐油。

“老公啊。”胡景烟看着聂初,“我觉得思路是不是可以再扩展一下?牛杂也是粤式小吃里面的经典,不比正菜逊色。”

“你想我比赛的时候做这个?”聂初一下戳中重点。

胡景烟摸摸鼻子,“难不成爷爷和奶奶年轻的时候,一下就开始做主食的么?或者你可以请教他们。我觉得一碗牛杂不比主食逊色,而且石清泉的手艺就是发源于你们家,很难说他如今到了一个什么水平,还不如出奇制胜。”

小吃占据了一座城市饮食文化的大头,广州有特色宵夜牛杂肠粉炒牛河双皮奶,台湾有爱玉筒仔米糕碗粿米漾糕,四川重庆有红糖糍粑夫妻肺片毛血旺烤脑花酸辣粉……哪一个单拎出来都能联想到这个城市的独有名片。

“老婆说的有道理。”聂初说,眼看队伍又缩进去了一些,他拉着胡景烟往前排队。许多顾客都手捧着一小碗的双皮奶边走边吃。

胡景烟眼馋着咽了咽口水。

聂初又说:“那么这其中一道菜就定为牛杂,剩下的呢,有什么主意没?”

“煲个汤吧。”胡景烟说。

“什……么?”聂初恍然一下没听清,又追问了一句。胡景烟伸手指了指侧对面的一家汤铺。

也是排着长龙。话说广州这些小店,别看店面小,那排队都是彻夜通宵的,有时候售罄了等了一天也得打道回府。

汤铺的老板娘搁门口吆喝着招呼客人,络绎不绝的顾客从门口进进出出。

“你们家的手艺,应该比这家好吧。”胡景烟说。

聂初嗯哼一声。

不过他看了眼胡景烟,说道:“我看,是你馋嘴了吧。”

胡景烟:“呃……”

“行吧。”聂初起身,再次看了眼眼前的人群,“走吧,我看今晚是轮不着我们吃这碗双皮奶了。”

不知道是聂初料事如神还是什么,他的话刚一说完,店里出来了几个伙计,连声说着抱歉,今天的双皮奶全卖完了,让明儿过来。

“原来你还是一个老江湖啊。”胡景烟说,枕着聂初的手臂走着,被他带来了菜市场。

是真的菜市场那种,不是超市的那种果蔬区。

入口就是几个卖鱼的摊贩,穿着水鞋的老板哼哧哼哧的拿着一摞子东西倒下来,全是鲜活的鱼。

胡景烟不会做菜,更不会来菜市场这种地方沾沾烟火气。只有小时候食不果腹的时候会来市场捡一些没那么坏的水果吃,但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几只大闸蟹横行霸道的冲了出来,在胡景烟的脚底下肆无忌惮的路过。鱼老板弯腰把这几个家伙捡起来扔进了框框里。

“买咩啊?”老板问。

聂初横扫了底下的‘虾兵蟹将’,最终定在一个绿色笼子的前面。

“这是什么?”胡景烟跟着过来说,低头看着,什么都没有看到。老板走过来,一把提起笼子。

这下胡景烟看清了。

里头全是蛇。

吓得她浑身一哆嗦,瞪大了眼睛,后退几步躲在了聂初的身后。

聂初笑了笑,问老板,“还有没有水蛇?”

“有。”老板回了一句。

“要几多啊?”

“一条就够。”聂初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