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章(1 / 2)

一片死寂,皆是生无可恋地看向胡平,胡平道:“诸位的动作要快。”

刚刚一群恨不得要胡平死的人一听这话,全都激动了,胡平也是不希望曹承有个三长两短的对吧。

断一只手啊,曹承就成了残废的了,这样一来,再无缘于帝位。不,不行,不能这样。嫡长之制,万万不能断了。

“快,去睿王府。”那些信奉嫡长之制的人,急切地往外跑,再也不敢耽误,一定要赶在宋徒把曹承送进宫前把曹叡请进宫来,当着曹恒的面为曹承求情,只有这样,曹承才能免于断手。

一下子殿内的人走了一半,但是那政事堂的诸公除了一个羊祜,竟然没有一个人跟着去。

“去见陛下?”郭涵在这个时候出声询问,夏侯尚立刻地接话,“同去。”

萧平也道:“去!”

余下的姜维跟一直没有作声的程明不二话,都表示必须得去。

曹恒退了朝并不意外这些人会来,“怎么,想要一道观刑?”

一群人缄默许久,还是郭涵道:“陛下,断了大皇子一只手比杀了大皇子更叫大皇子无法接受。”

“朕知道。”曹恒已经取下了头上的冕冠,坐在案前,“可是人都需要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朕也一样。你们无非是担心朕会因为砍了他的手而与他母子反目。朕不在乎。”

一句不在乎叫他们这些人都听得心惊肉跳,曹恒竟然早就有了准备,也不在乎最后的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你们都是聪明人,都知道朕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你们之所以在朝议上没有反对,是因为你们都知道朕做的这个决定是对的,是正确的,你们不应该拦着。私下来见朕,是你们念及朕也是为人母,怕朕为了这个天下而忘了自己是一个母亲,怕朕未必能承担得起这件事做了之后的后果。”

“朕可以告诉你们,朕敢做也敢当。如果曹承因为手被朕砍了而怨恨于朕,朕也不怕他报复,只要他有本事,能对付得了朕,成王败寇,朕输得起。”曹恒说到这里,显然是早就想到自己将来的结局,母子反明,儿子记仇,那就记,无非是一死而已,曹恒从不畏死。

“陛下。”就算知道曹恒已经有了准备,他们依然想用另一种方式解决这件事。

“请睿王为大皇子求情,事情可以换一种方式解决。”夏侯尚吐露这一句,这是他之前就说过的话,虽然他知道如果这样做为难的是曹叡,可是,不能让曹恒受这样的蚀骨之痛。

曹恒道:“羊叔子已经去了睿王府,你如果一开始就这样打算不会到这里来。因为你也不同意这种做法。睿王求情,朕是可以饶了曹承,然而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曹承要取睿王的性命,睿王没死所以只取他一只手有什么不应该?就这样还要让睿王为他求情,凭什么?”

凡事都要讲个理字,曹叡先受性命之危,总不能因为曹叡没死在曹承手里,就要曹叡必须来为曹承求情吧?

对,如果曹叡自己愿意,曹恒自是高兴,但那一日的试探,明显曹叡并不愿意为曹承求情,既然不愿意,曹恒也不强人所难。

曹叡要一个公道本就是他应该得到的,谁也没有资格说曹叡不对,曹恒也一样。

“同样的话朕不想再说,这一罚是曹承该受的,谁也不许拦。”

再不许任何人求情,一个个也不再敢继续说话。

此时的睿王府挤满了人,哪怕当年曹叡被封为睿王的时候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人,而这一次,他们都是为了曹承,一个想杀曹叡的人,他们还想曹叡去为曹承求情。

曹叡在府里听说府外来了那么多人,正好喝了一碗药,咽下后才轻声地道:“让他们呆着,不必理会。”

倒是甄宓同样听到了消息,急急而来,唤了曹叡一声,曹叡抬头唤了一声母亲。

“府外的人,你打算如何处置?”甄宓轻声地询问,曹承杀害曹叡的事,甄宓也是知道的,这样的情况下,曹恒的处置传来,当亲娘的人虽然知道曹恒心里一定难受,然而曹叡也不能白受伤了。

“就让他们呆着,陛下行事不可能由他们肆意妄为,等该处置的处置了,他们自然就会离开。”曹叡一脸不在意,甄宓道:“我只担心将来。叡儿,那毕竟是大皇子,陛下的长子。”

长子嫡孙,传承之人也,现在曹恒亲自下令让曹承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曹恒心里清楚这一切的都与曹叡没有半分关系,曹承受罚,那是他应该为之付出的代价。

但是,为之付出代价的曹承未必这样觉得,否则也不会有行刺曹叡的事情来。

“长子又如何,若以嫡长而论,也轮不到先帝。”曹叡目光沉着地吐露一句。

“先帝是武帝的嫡女。”曹盼除了女郎这一身份外,她更是曹操的嫡女,真真正正的嫡女,如果按现在女子也能承爵的规矩,她也是继承人选之一。

“陛下如今的嫡子不仅一个。如大皇子这般的人,陛下也绝不会将天下交付于他。”曹叡看得明白着。“母亲不必担心,孩儿护得住自己。”

身为一个母亲,难道曹恒会愿意亲手断了曹承的手,这样惩罚曹承?

若单单论母亲的身份,曹恒是不愿意的,但就算是不愿意,曹恒还是这样做了,因为什么?

因为曹恒自己明白着,她就算是一个母亲,更是大魏的皇帝,作为一个母亲可以徇私,作为大魏的皇帝,为大魏的天下,她不可以包庇自己的儿子,明知曹承有错,还要护着曹承。

那么,曹恒也一定会知道,曹承并不是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一个帝王,就该像曹恒这样,分得清什么是公,什么是私。懂得什么叫克制。

不以一己之喜而择朝臣,不以一己之所欲,而令天下为之所喜而变动,帝王,就该是如此。

而曹承自回洛阳以来的表现,就算曹叡看着都要摇头,更别说曹恒这个皇帝,她一定看出来曹承的性子绝不适合继承天下,尤其在曹衍和曹永乐的表现之下,曹恒,绝对会是第一个将曹承从继承人那里剔除的。

“叡儿,那毕竟是陛下的亲儿。”甄宓看着曹叡那一副无畏于曹承将来如何的样子,其实还是十分担心的。

帝王之人,其心不可测,其威不可犯,曹承纵有千般不是,那毕竟是曹恒所生的儿子,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因为曹承犯的一个错,一辈子叫曹恒记恨在心。

“亲儿又如何,一个只会添乱的儿子,陛下不差儿子。”曹叡提醒甄宓曹恒不仅仅只有曹承这一个儿子,曹衍也是曹恒的儿子,再有一个曹永乐,都比曹承要有本事,曹恒但凡不傻就会知道这个天下交给谁才最合适。

“叡儿,你不能出手让陛下的孩子骨肉相残,否则第一个叫陛下处置的人一定是你。”听出曹叡话中所指之意,甄宓立刻告诫曹叡,万不能让曹叡犯下这样的大忌。

曹恒现在会处置曹承那是因为曹承有错,但是曹叡一但挑起曹承和曹衍相争,曹恒第一个处置的人一定会是曹叡,甄宓是怕极了曹叡犯下这般大忌,自取灭亡。

“母亲放心,我不会的。如今我是受伤的人,陛下处置大皇子既是做出我看的,也是给天下人看的,见好就收,我又不傻,怎么会在陛下愧对于我的情况下做出不利于自己的事来。你放心,我知道将来怎么做,陛下那个位子最后落于谁手,怎么争,怎么得来的,都与我没什么关系,我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好了。”

清醒理智,不以一己喜或一己之仇而做出不应该做的事,曹叡既然看不上曹承的鲁莽,自然也不会让自己犯下那样的错。

“你既然清楚,那我就放心了。外面的人,还是要理一理的好。三人成虎,毕竟,你还是大魏的臣子。”

甄宓那叫一个苦口婆心的劝着,也是生怕曹叡得罪的人太多,最后吃亏的只能是曹叡自己。

“事情该结束了。”曹叡听着却不以为然。甄宓这心里实在是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

“咚!”这时候一阵声音传来,让正说话的母子都一倒转头看了过去,而侍卫也已经上前去将人给围住,“什么人?”

“羊祜,羊叔子。”爬墙进来的人大声地回答,曹叡一眼看了过去,如今的羊祜看起来很是狼狈,显然爬墙这事是第一回做,不太熟练。

“羊侍中这是前门进不来,干脆就爬墙了?”曹叡瞧着这样的狼狈的羊祜调笑了一句,羊祜瞪大眼睛道:“王爷不肯见我,我是非要见到王爷不可,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进来。”

非常时期就得用非常之法,有什么办法。

曹叡道:“羊侍中,你既然知道我不想见你,也一定不想听你说话,你还是非要来,这是何必。”

“王爷,那是大魏的大皇子,更是你的侄儿,难道你真愿意他成为一个废人?”羊祜是不管曹叡想听他说话还是不想听,执意地上前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出来,大有无论如何都要曹叡改主意的架式。

轻轻冷哼一声,曹叡道:“容我提醒羊侍中一句,在你说这些的前提是,大皇子没有拿我这个伯父当回事,他直接是想要我死,要我的命。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尤其我这个人向来是睚眦必报,这一点你我共事多年,你该有所了解才是,怎么还来问我这个问题。”

“睿王,那是陛下的长子,大魏的大皇子。”

“羊侍中,也容我提醒你,你是大魏的门下侍中,你是大魏的臣子,你该思该虑的不仅仅是大魏的皇子,更是这乾坤朗朗。陛下以大皇子而正法典,为天下作榜样,身为门下侍中的人,应该为有这样英明睿智果断不以私情而治天下的大魏皇帝而高兴。可是,你在做什么?你想让陛下变成什么样子?”一声一声质问,曹叡一扫刚刚的不正经,而脸色阴沉地提醒羊祜,想让羊祜想清楚,他现在做的这一切,究竟是应该还是不应该。

羊祜道:“正因为陛下英明睿智,不愿徇私,我们这些为近臣者,是不是也该为陛下多思多虑?那是我们的陛下,大魏的陛下,让她亲手把自己儿子变成了废人,睿王你心何安?”

“在一个人想要把我变成死人的情况下,只让他变成一个废人,我心甚安。”没想到曹叡压根就不肯配合羊祜,而是牢牢地记住自己原本要面临的是什么,也提醒同羊祜不要忘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羊侍中,我没有你那么无私伟大。”曹叡指出自己和羊祜的差别,或许如果这件事换了羊祜,羊祜一定早就去给曹承求情了,但是他不会,甚至永远也不会。

“睿王。”看着这样的曹叡,羊祜自知再怎么劝曹叡都是没用的。

“羊侍中,请回吧。”曹叡到现在算是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请着羊祜离开,羊祜却一下子与曹叡跪下了,“睿王,便当是我求你,你救一救大皇子可否?”

羊祜这一跪得,曹叡和甄宓都惊住了,曹叡连忙要将羊祜扶起来,羊祜哪里肯,“睿王,那是大魏的大皇子,若是成了一个废人,他这一辈子就毁了。”

一声声地叫唤,都是忧心的曹承,曹叡看着他,羊祜道:“大皇子,那是陛下的长子。”

说来说去,他们坚持的并不是曹承,而曹承这个嫡长子的身份,曹叡怔怔地看着羊祜,“你这又是何必?”

曹叡并不是多讲规矩的人,所以在他看来这些人讲的所谓规矩,他是完全不想理会。

嫡长嫡长,非嫡以长,曹承恰恰是两样都占了,他们是从心里认可曹承将来承继天下,也盼着曹承继承天下。

所以他们不愿意曹承变成一个残废,不愿意曹承失去承继皇位的资格。

古往今来,没有哪一个皇帝是残废的,曹承如果被砍了手,他就只能是一个残废,一个永远都失去了承继皇位资格的残废,这是他们都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睿王,求你了。”羊祜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但是他没有其他的选择,他只能为难曹叡,只为了能救曹承。

“好,我答应你。”让人没想到的是,一直都不肯改主意的曹叡竟然松口了,羊祜惊喜地看向曹叡,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只是羊侍中,容我提醒你一句,我的求情在你们看来有用,然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此时我的求情于陛下亦是无用,你,做好准备。”曹叡还是了解曹恒的,曹恒既然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件事情定下来,就绝不会再改变主意。

如果是在之前,或许曹恒会,但是现在曹恒话已经放了出去,就算想要改口,朝令夕改,那些时时刻刻都想捉住曹恒把柄的人,是不会给曹恒机会的。

“无论如何,总要一试。”能救曹承的就只有曹叡了,他们总要先试一试,果真不成就说不成的话,总而言之,当务之急地先让曹叡进宫。

“备车。”曹叡也是自觉的人,扬声叫唤人准备,羊祜紧紧地握住双手,“睿王,还请快些,我们的时间不多。”

曹恒给宋徒送曹承回宫的时间是一刻钟,这快差不多了。

要是不快一点,等他们赶到,刑罚已毕,羊祜一准是要呕死。

“速速准备。”曹叡再次吩咐下去,同时要起榻,准备着衣,甄宓在这个时候出声道:“羊侍中还请在外等候,我为我儿着衣。”

“是,是!”羊祜只求曹叡赶紧去救命,准备衣着什么的,羊祜立刻退了出去,让甄宓为曹叡而准备着,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往宫里去,也在这个时候,宋徒已经将曹承带回了洛阳宫,亲自将到了曹恒的手里。

曹恒看着衣裳不整的曹承,扬声问道:“你可知错了?”

“我没错!”曹承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回答了曹恒,萧平在一侧道:“殿下,陛下不仅仅是你的母亲,更是大魏的皇帝,你无礼了。”

曹承却一副不屑的道:“无礼,对一个言而无信的人,我要什么礼?”

“殿下,陛下素来一言九鼎,几时言而无信了。”一众臣子都是追随曹恒多年的人,曹恒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清楚着,怎么容得曹承诋毁。

“她杀了琴娘,她以为把事情都扣到睿王的头上,一切就都只是睿王的错了?”曹承犀利地指出这一点,引得一众人看向曹承,就连宋徒也不禁开口道:“大皇子,那位琴娘之死与陛下并无干系,睿王会动手杀人,那也是因为她该死。”

“够了!人都已经死了,你们想怎么说都可以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曹承根本不肯听他们的解释,而是认定了曹恒和曹叡一起冤枉了琴娘,只为要杀了一个琴娘。

曹恒没想到把人关进大牢那么久,竟然只让他再次坚定他的母亲是一个无耻无信的人。

“好,很好。你既然信不过你的母亲,那你总想要知道自己即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曹恒已经解释过了,其他的人也帮她解释过,可惜的是曹承一句都听不进去,他只相信他自己愿意相信的,他不愿意去相信的,如同曹恒对他说的话,曹承是一句都听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