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章(1 / 2)

“陛下。”过了许久诸葛瑾才唤了这一声来,曹恒道:“如果朕告诉你,你对朕的最大的忠心就是你能辞官,你回南阳,你愿意?”

诸葛瑾一直都在回味曹恒话里的意思,想着曹恒究竟为什么,为什么那么不希望看到他,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怎么,不愿意?”曹恒不用诸葛瑾说什么,只凭对他的了解就知道他绝对不会答应的,在他的心里,什么亲情,血缘都不及权利。位高权重,权倾天下,这是诸葛瑾想要得到的。

只可惜就此一生,曹恒都不会给他机会,只因他不思自己做过什么,独想通过曹恒能得到什么。

想要不劳而获的人,凭什么不劳而获?曹恒自己不喜那样的人,也不喜欢旁人这样的算计她,尤其更是因为诸葛亮而算计她。

诸葛亮,她记得第一次见诸葛亮的场景,也记得最后一次见诸葛亮时的模样。

第一次,她注意到曹盼在看到诸葛亮时双目发亮的样子,还有他看她的眼神,歉意,不舍,心疼……极是复杂。

而最后一次,诸葛亮已完全气息,曹盼抱着诸葛亮悲痛欲绝,她都牢牢地记着。

是,诸葛亮确实没有对她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但她知道,他心里记挂她,爱护她的心不比曹盼少。

所以在她的心里,诸葛亮是她的父亲,任何人不许亵渎他,更不许利用他。

从前的诸葛瞻犯了利用诸葛亮的禁忌,诸葛瑾更是一直是。

但当初的时候有曹盼在,曹盼非要磨练她,哪怕从一开始曹恒就想解决了他们,但还是一直忍着,忍着忍着,人不在眼前出现了,那种感觉反倒是越来越淡了。

如果不是诸葛瑾非要在她的面前摆出这样一副全然为她,绝无半点私心的样子,曹恒几乎将诸葛瑾忘得七七八八了。

不过,张昭找上了诸葛瑾,这是想借诸葛亮的势不成?

想到先时在南阳遇到的刺客们说过的话,这点心思,还真是不好说。

所以,为了避免诸葛瑾成了张昭的助攻,曹恒果断让诸葛瑾辞官致仕。有多远让他躲多远,别在这儿帮倒忙。

诸葛瑾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来告密,无赏不说,竟然叫曹恒喝斥,更是被逼着辞官致仕。

曹恒是不会管诸葛瑾怎么想,只再问诸葛瑾,“你口口声声道忠于朕,道为朕好,朕告诉你,你辞了官致了仕就是对朕最好,最大的忠心,你这官是辞还是不辞?”

这是第二次问,诸葛瑾还沉浸噩耗中没有回过神来,再被曹恒重申问一句,整个人已经傻了,不可置信地看向曹恒,想要得一句曹恒是在说笑而已。

曹恒却板着一张脸死死地盯着诸葛瑾,“你的忠心,是对你有利你才会有,若对你不利,就算对朕有利,你也不会做,是不是?”

“不,陛下,不是这样的。”诸葛瑾还想解释,曹恒道:“你告诉朕你是做得还是做不得?”

根本不愿意听诸葛瑾的解释,她只要一个答案。

诸葛瑾这辈子从未如此左右为难过,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辞了官,他这一辈子也绝无再起复的可能,不辞,他口口声声与曹恒表忠心,结果曹恒直说了对她表忠心最好的办法就是辞官致仕,他如果不照做,就是在骗曹恒。

“陛下为何如此为难臣?”诸葛瑾落着泪控诉曹恒,曹恒冷哼一声,“君若无为难之事,要臣何用?”

为臣第一件事就是为君王解决为难的事,诸葛瑾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哪怕不明白,想装傻,曹恒也由不得他装。

“臣,臣……”诸葛瑾是臣了半天愣是一句话都答不上来,曹恒道:“不觉得自己面目可憎吗?”

诸葛瑾被问得抬起头看向曹恒,曹恒道:“你以为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是想超越谁?可想想你,自孙权以来,再到蜀汉,再到大魏,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做过什么?”

曹恒问得犀利之极,将诸葛瑾连换三主的事都说破了,诸葛瑾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整个人似是傻了。

“怎么,答不上来了?无功不受禄,朕待曹氏夏侯氏尚且如此,你怎么就觉得你自己值得朕另眼相待?”曹恒并没有放过诸葛瑾,而是继续地追问,想要诸葛瑾给她一个答案。

诸葛瑾摇着头,他并非想要一个另眼相待,他从不以为自己无用,可是曹恒细数而来,他竟然只空长了一张嘴叫嚷,却什么都做不好?

曹恒看着诸葛瑾一副倍受打击,无以复加的模样,“如果你不想毁了诸葛家,朝中的事莫再管。朕没那么多精力管你如何,管诸葛氏如何,蹦得越欢腾,死得就更快。”

很清楚接下来的大魏面临的是什么,就诸葛瑾这样自以为天下只有他一个聪明人,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蠢货的样子,绝对会死得最快。

再不喜欢诸葛瑾的态度,曹恒也没想让诸葛瑾死在她的面前头,尤其还沦为他人的棋子。

“臣,臣,明白了。”诸葛瑾张了张唇,最终不得不承认,他跟不上曹恒的思维,他完全不能明白曹恒有什么计划。

但是他从曹恒的话里听出来了,她不需要他做什么,他什么都不做就是帮她。而如果他不听她的话,最后诸葛家若是卷入她的计划之中,有一天诸葛家深陷泥潭,曹恒也绝对不会救他们。

左右衡量,诸葛瑾这一辈子所思所虑都为诸葛家,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那么今天,他也会为了诸葛家,放弃一生的奋斗。

曹恒听到诸葛瑾这一声明白,看着他脸上那不舍不得的神情,想来诸葛瑾应该是明白了。

“臣,告退。”诸葛瑾与曹恒作一揖,失魂落魄地离开,曹恒点了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踏上了台阶,走入陵中。

四个人,四个墓,偏偏除了丁氏,余下的三个人连墓名都没有,干净的墓碑上,就好像他们曾经为这天下做的一切都被抹去了。

曹恒负手而立,不知过了多久,天都要黑了,曹恒道:“你们放心,这份安宁是你们的倾尽一生的心血才得来,我不会让任何人毁掉的。”

一阵春风拂过,似是有人回应着……

永明十六年,诸葛瑾上折辞官致仕,曹恒见他难得听一次话,大大方方的赏他一个虚爵,更派人护送他回南阳。

随后曹恒正式让张昭这个巡检使代帝巡查各州县,彻查各州县有无官官相护,欺压百姓的情况。大魏刚刚平静的官场再次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张昭这位巡检使面对一桩桩触目惊心的案子,无论他私底下要做什么,明面上都得按照曹恒想要的局面去做。

崔承之这位沥阳侯世子,巡检副使,虽为副,看着唯张昭马首是瞻,但此人的父母是大魏最坚定的维护人,崔承之也一直都是曹恒的左膀右臂,出入政事堂多年,虽不为三省长官,同样也是身临中枢,谁也不敢轻视于他。

每一件案子,张昭听着,崔承之同样听着,笑语盈盈地和张昭问着巡剑使以为?

张昭又不是傻的,他这个巡检使是曹恒亲封的,一路的护卫也都是曹恒指派的,凭他一己之力,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完全按照曹恒想要的去做,彻查大魏各州县的官吏,体查民情。

如此一去,等张昭再回到洛阳已是永明二十年。

同时在永明十五年就离开了洛阳,除了曹恒无人知晓踪迹的大皇子曹承,二皇子曹衍,公主曹永乐,终于是有消息了。

永明十五年曹恒清查扬州,更将扬州水军近半的将领诛杀了,本以为水军经此动荡,各国刚刚静下的心再起觊觎,想趁水军将士死伤时进犯大魏,从而得利。

没想到他们数年来不断有他国的水军进犯大魏的水域,一再试探,而所有冒头未经大魏允许进入大魏的他国士兵,一律有来无回。

至于远行在外的大魏商队,任何人胆敢伤及大魏的人,动大魏的船,大魏的水军都会在第一时间赶到,一次又一次地保卫大魏的船商。

本来因为水军成海盗而对水军有了阴影的百姓们,这些年看着他们的所做所为,都慢慢改观了,同时这些年来,化名夏承的曹承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海战中冒头,五年的时间,生生凭自己的本事靠着战功成了大魏的将军。

身份,也慢慢叫人认出来了,早些年就已经有猜测传出,只是下头的人都没有见过曹承,见过的人又不是特别的确定。毕竟曹承虽然在武校读书,架不住他的同窗们来水军的人太少,而且还在长身体的孩子几乎是一天一个样,曹承自从来了水军之后更是黑了几圈,一般人都认不出来。

最后还是曹家的长辈再来水军碰见了,越看越觉得像,最后才确定的。

曹承的身份传扬出来,朝中立刻有人急急的想从曹恒嘴里得一个确定的答案,曹恒肯定地告诉他们,“对,夏承就是承儿,怎么?”

……一群人得了确切的答案,同时看向政事堂的诸公,那几位脸上没有一点的诧异,就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看样子是早就知道了。

“大皇子是什么时候去的扬州水军?”有人弱弱地询问一句。

“从离开洛阳后他们就去了扬州,说来多年前扬州的惊天大案还是他们起的头,要不是他们揭发曾家的人,朕还真是不知道扬州竟然成了那副模样。”

似是觉得惊得他们还不够,曹恒那么把话丢了出来,一直不知内情的人想到当初扬州的事件,曹恒险些都要丢了小命,他们?曹恒的意思是当时不仅曹承在扬州,另外的两位殿下,曹衍和曹永乐都在扬州?

想到扬州的事是那样的凶险,他们整个人都不好了,摇摇欲坠地吐道:“陛下,不怕人一网打尽?”

“怕与不怕,事情都过了,还追究有意义?”曹恒这样反问一句。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谁说曹恒稳重来着的?谁说的曹恒比曹盼要耐得住?

一下子把三个孩子都放出去,扬州那么危险,她不回来也就算了,连那三个孩子也不说让人回来,万一要是让人一锅端了……但凡一想这个可能,他们就不寒而栗。

“陛下,大皇子年岁渐长,是不是该议亲了。”终于知道曹承在哪儿了,虽然想到扬州的情况后怕,可想想曹承凭着战功成为大魏的将军,这是什么?这就是曹承的筹码。

有人的心思立刻动了,当然不忘旧话重提,说起来他们当年就是因为跟曹恒提及曹承的婚事,曹恒不乐意,直接将曹承兄妹三人都赶出洛阳,几年了无声讯,多少人急,多少人怕,偏就曹恒的这个亲娘一点着急的样子都没有。

现在好了,曹恒承认了夏承就是曹承,那就先把人搞回来。

“也是,让他们历练了那么多年,正好海船也回来了,就让承儿和衍儿一道护送他们回洛阳。”曹恒幽幽地吐了一句,一群被曹承将要回来的消息给吸引的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曹恒话里的另一个重点,海船回来了。

海船回来意味着大魏的国库与曹恒都将入一笔巨款,曹叡露出一抹笑容,大魏最精彩的戏码即将上演了。

说起来曹承进了水军,靠自己的本事当上了将军,那曹衍呢?

曹叡想着一眼扫过曹恒,又迅速移开了,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曹衍比起曹承来不知要高明多少,曹承都成了大魏的将军了,曹衍会在扬州混日子而已?

想问,但是不敢问,还是等着将来有机会问问曹衍吧。

曹恒在朝中宣布要让曹承他们兄妹三人回来消息,内宫听闻最高兴的莫过于平娘了,“陛下可算让他们回来了。”

这一声嗔怪的,也只有平娘说得出来,平娘高兴地眉开眼笑的,连连地道:“等他们回来了,可得给他们补补,出门在外的,也不知道他们吃了多少苦。”

“不过这么多年不见,一定都长大了。”

是啊,五年的光阴,孩童都长大了。

曹承一行抵达洛阳时,当见到曹永乐一身骑服策马归来时,那眉飞色舞,顾盼生辉的模样,曹恒似乎看到了昔日的曹盼。

莫说是她了,好些见过曹盼的人都同时冒出同样想法,曹永乐实在长得太像曹盼了,神情眉目,当真像极了!

曹恒的失态也就罢了,好些人都失态,年轻的人不明所以低头询问,结果得到一句曹恒太像先帝的话,好些人都呆住了。

生得晚的人,听多了曹盼的传奇,都为自己没能生在曹盼那样的时代,见证一代开国女帝如何平定天,开创一个乾清盛世而深以为憾。

没想到,有这么一天,竟然可以看到像曹盼的人?

人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仔细了曹永乐,曹永乐欢快地冲上前,紧紧地抱住曹恒的手,叫唤一声母皇,高兴地依偎在曹恒怀里,“母皇我可想你了,你看我是不是长大了?”

在曹恒的面前转上一圈,离开洛阳的时候曹永乐才到曹恒的肩膀那么高,如今都到她的耳朵,快有她那么高了。

“嗯,长大了。”曹恒伸出手摸过曹永乐的头,真的觉得曹永乐长大了。

曹承和曹衍随后一些,五年不见,虽然看过暗卫呈上的画像,知道他们都长大了,亲眼看到人曹恒还是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不知不觉,她也到了当年曹盼还活着时的年纪。

“孩儿见过母皇,父后。”曹承一身铠甲,威风凛凛,曹衍一身青色的儒衫,温文尔雅,看起来十分无害,同类的人却嗅到了别样的味道。

“起来吧。”曹恒虽然叫曹永乐抱住了一只手,那还有另一只手,轻轻抬起让他们都站起来,看着他们渐渐变得成熟的面容,曹恒很满意。

曹承也好些年没有看到曹恒和夏侯珉了,当然曹承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夏侯珉那光亮亮的下巴,一下子呆了呆。

自家亲爹竟然还没蓄须吗?当然也得承认不蓄须的夏侯皇后看起来比同龄的人要年轻,不过,自家父亲还想以色侍人?

“想什么?”一直没有发话的夏侯珉像是一下子看破了曹承的想法,半眯起眼睛询问一句,曹承哪里敢说实话,就算夏侯珉真是这样,对象是曹恒都有什么意见?

没有,哪个敢说有?

曹衍倒是笑眯眯地道:“母皇和父后的感情比从前好了。”

洞察细微的曹衍很敏锐地察觉曹恒和夏侯珉之间的眼神交流,确定以及肯定,曹恒和夏侯珉这些年相处的比从前还要好。

夏侯珉给了曹衍一个赞赏的眼神,总算有个孩子注意到这点了。

“回吧。”要不是那么多年不见,曹恒也不至于亲自到宫门前来接他们,倒是让人看了不少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