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章(1 / 2)

这样的质问哪一个敢接曹恒这句话,曹恒站了起来,来回跺步,完了才问道:“人在哪里?”

刚进来禀告被怼了一句的胡安赶紧答道:“回陛下,在宫门前,来人击的是通天鼓。”

通天鼓,又是通天鼓。每一回通天鼓响都没什么好事,曹恒不由地想。但是曹盼设立通天鼓的初衷是为了天下人,总不能为了几个宵小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能抹弃。

故,纵是忙了一天,累了一天,曹恒还是站了起来,准备出宫去。

正巧碰到曹承和曹衍一道走来,曹恒心里有火,但见他们,灵光一闪,立刻开口道:“你们两个一起。”

曹承和曹衍是想来请个安,然后曹承回去读书,这几日他总能听到别人在议论,道是他这个第一个考武校的皇子要是考不进去,不定要怎么叫人笑话。

让人笑话,让人笑话!想到会被人笑话,曹承是吓得整个人都抖了,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无论如何也得先考进武校。

一个不爱读书的大皇子,三岁开始启蒙到现在都不肯好好读书的大皇子,为了不让人笑话,只能老老实实拿起书本。从前是先生们教着他,他不学,如今他是得求着别人教。

但是比起被曹恒赶出宫去,读书也还好。打定主意必须考过武校的考试,不能让旁人看他笑话,也不能让曹恒因他失了颜面。

曹承就是揣着这样一颗心,第一次静下心来好好学习,然后他才意识到,他身边伺候的人,他们都是识字的,在曹承跟他们认字读书的的时候,已经指派来伺候曹承的痞子阿狐也不忘趁机多学点本事,认字写字是必须要学的!

曹承虽然生平挨的打尽拜阿狐所赐,不过,人是曹恒指派到他这儿的,无缘无故打人,曹恒是不喜欢的,曹恒不喜欢的事,曹承果断决定不能做,那就让他跟着他一块学字。

现在曹恒突然叫上他们兄弟一块,曹承想到了刑部大牢,立刻抖了抖地问,“母,母,母皇,我们去哪里?”

吓得曹承说话都结巴了,曹恒一眼瞥过曹承,“出宫。”

“母皇,我最近都乖乖读书,好好听话,没有打人也没有骂人,你别再赶我出宫。”才听到出宫两个字,曹承吓得立刻跑过去抱住曹恒的大腿,整个人直哆嗦地哭喊,曹衍……

“你既然说了自己没有犯错,朕又怎么会赶你出宫,随朕出宫去通天鼓处。”被抱住了腿,曹恒还算是第一次,第一次的女帝陛下自然是不舒服的,挥动了曹承,让他赶紧麻利点站起来,别这样丢人现眼。

曹承很是能体会到曹恒未出口之言,利落地站起来,把眼泪一抹,冲着曹恒轻声地道:“母皇对不起,都是我误会了。”

曹恒看着曹承动作利落得,嘴角没能忍住抽了抽,“你以后能不能不要随便哭?”

“母皇,我都是害怕。”从前的曹承确实不怎么哭的,架不住被曹恒吓唬得太厉害,这不没能忍住。

曹恒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抚过曹承的脸上的泪,给他擦了擦,一边还道:“你要记住,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既然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就不需要害怕。”

“以前我也觉得自己没错。”曹承顺口就说了,曹恒……

“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没有错?”好半响缓过气来,曹恒才再次问了曹承,曹承缩了缩脖子,“错了,母皇。”

曹恒还有一堆话想要教训人的,结果曹承认怂得太快,叫曹恒的话都没法再说了。低头看了曹承还是心有余悸的表情,曹恒揉了揉曹承的头,“走吧,母皇带你们去通天鼓。”

“通天鼓在哪里,有什么用?”曹承对新鲜的东西是充满好奇,一边叫曹恒牵着走,一边昂头问。

曹恒道:“通天鼓是你皇祖母设下供天下百姓鸣冤的一个鼓,鼓设在洛阳宫外,鼓响直达圣听,因而取名为通天鼓。”

“有人击响了通天鼓?好像没有听到鼓声响。”曹承伸长耳朵很是专心要听的样子。

“是,并未听见鼓声。”曹恒也想起来刚刚只顾着生气,都忘了连鼓声都没听见,所谓击鼓鸣冤是怎么回事?

胡安赶紧解释道:“人已经到了通天鼓前,只是哭倒在那儿,没来得及砸鼓,他们要敲的,紫梢将军已经拦下,派了人来禀告。”

哪怕没有敲到通天鼓也是想敲了,曹恒照样还是得去。

吐了一口气,知道事情始末,曹恒脚下未停,低头与曹承和曹衍道:“母皇并不想去。”

“那就不去。”曹承很顺口地接话,同时配合地停下脚步,“母皇不想去就不要去。”

“不可以。”曹恒这般告诉曹承,曹承满是诧异地道:“为什么?母皇是大魏的皇帝,就是不想做一件事而已,为什么都不能不做?”

曹恒道:“因为这是你皇祖母定下的规矩,也是要让后世的我们,但为大魏国君,就必须牢记何当为之,何当不为。通天鼓一响,无论案子大小,帝王必须亲自去处理。一个案子而已,既未告至京兆府,更没有闹到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但是闹到通天鼓前,朕是大魏的皇帝一天就必须得去。”

在什么位置就要做什么样的事,曹恒要表明的就是这样的意思,曹承道:“只是不想去做一件事都不可以?”

皱着眉头显得十分不解,曹承深觉得这样的日子和他以为的不一样。

“为帝王者,没有喜与不喜,只有应做或不应做。”曹恒就这样告诉曹承,“在承儿的心里,母皇就可以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

曹承连连点头表示没错,他就是这样的想的,难道想错了,事情不是这样的?

“真傻。像母皇这样肩负江山社稷的人,最是不能想做什么,不能想做什么。”曹恒轻轻一叹,叹露的正是为帝之不易,为天下之不易。

曹承道:“可是,天下人都听母皇的话,为什么母皇还是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怎么就知道天下人都听母皇的话。就拿你来说,母皇从前和你说的话,你都听?”曹恒直接拿曹承自己来当例子问,曹承……

好像,很多时候曹恒说的话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都不听。

“你是母皇的儿子尚且如此,旁的人,都说人心隔肚皮,你又怎么知道他都听母皇的?”曹恒就是引着曹承思考,不断地深思细究,至少别再让曹承白长了一颗脑袋。

曹承不作声,显然是在思考,想了半天也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顿了半响地道:“母皇,把不听你话的人都捉进刑部大牢。这样吓唬他们,他们一定就会听母皇的话了?”

“朕也吓唬你了,你如今又听朕的话?”再次绕到曹承的头上,曹承的眼神不断地飘啊飘的,其实就算是听曹恒的话,有一些背地里,他也并没有全听。

“承儿,你想想你出宫的时候,有人要杀你,还记得吗?”问到这件事,曹承整个人都抖了,紧紧捉住曹恒的手,“母皇,为什么他们要杀我?”

“因为你是朕的儿子,他们觉得杀了你,朕会很难过。”曹恒还真是什么话都跟曹承说,曹承整个人呆住了。

“生在皇家,为朕的儿子,不仅仅是享受荣华富贵,同样你也得背负曹家的风险。在你看来母皇高高在上,所有人都似是要听朕的话,你又可知在这荣华光鲜的后面,有多少人想要毁了曹家,毁了朕,毁了你们。”曹恒伸手点在曹承的额心,“想杀你的人有,想要取朕性命的更是数之不尽。”

曹承咽了咽口气,“那么,可怕?”

点点头,曹恒道:“身居高位,本就是如履薄冰,母皇如此,你们也是如此,谁都逃不掉。”

曹承毫不犹豫地拉过曹衍,“母皇,以后让衍儿跟你学,我,我不要像母皇一样。”

在旁边听得入神的曹衍突然被扯过来,再被曹承丢出来的话给炸懵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曹恒半眯起眼睛地询问曹承。

曹承连连点头,“知道,不就是承继将来的天下吗?我,我不想了,母皇你让衍儿来。”

曹恒看着曹承很是认真地道:“在今天之前,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大皇子,道这天下都是你的……”

“我,我不知道,原来就算是母皇也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以前一直觉得,像母皇这样是大魏皇帝,应是想要什么有什么,想做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曹承啪啦啦把自己先前单纯的想法说出来,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

可惜却被曹恒的、用事实击碎了美梦。曹恒当着大魏的皇帝,只是一件案子而已,曹恒都不能想不去理就能不去理,曹承是感觉到当皇帝的不易,还要面临许多的危险,这样的日子曹承是一点都不想过,一定要,必须得把这么危险的事交给别人来做。

曹衍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曹承捉出来,这下轮到他与曹恒四目相对,曹衍唤了一声母皇。

伸手按在曹衍的头上,曹恒道:“承儿,你现在并不能明白自己放弃的是什么,母皇不能拿你的话当了真。母皇给你十年的时间,十年之后你还是同样的答案,那朕就如你所愿。”

说到这里,目光瞥了曹衍一眼,曹衍这样的聪明人自知曹恒的眼中暗含之意,低下头避开。

曹承睁大眼睛看着曹恒,似是没有想到曹恒竟然还要等十年之后才答应他。

“母皇!”曹承唤上一声。

“十年而已,不必急于一时,你现在还不懂事,母皇和你不一样,母皇不能让你将来怨母皇。”曹恒目光灼灼地看着曹承把自己的心思与曹承说得明明白白的,曹承顿了顿。

“兄长,你还是等十年之的再来回答母皇。”曹衍也帮腔曹恒劝说曹承。

曹承想了想,无论怎么样,他是不该急于一时,那就等十年之后。

“好,我听母皇的。”伸手捉住曹恒的手,曹承一副乖巧的模样。

曹恒牵起他们的手,一道往宫外走去,还没走近便听到一阵阵哭声,声声震天,曹承饶是自己是个嗓门大的,也比不上那几个人一道哀吼。

“陛下,陛下,求陛下为我们作主啊!”哭喊叫嚣着,曹恒皱着眉头,很快注意到一边急急赶来的桥子,自是一眼认出来人。

“陛下。”曹节是急赶慢赶的来,一天之内跑上两遍洛阳宫,曹节也是第一回,额头都是汗珠,叫曹恒看着也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为母不易。

曹节一脸焦虑,曹恒与曹节意示道:“姨母莫急。”

心平气和地安抚,曹节真是要落下一滴泪,好在记得曹恒是晚辈,生生忍住。

“陛下,曼儿此事,还望陛下手下留情。”曹节与曹恒恳求地说话,曹恒摇摇头道:“凭长乐公主嫁的人,他们怎么会在第一时间想到进宫告状,甚至直抵于通天鼓前。”

这是一句提醒,曹节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姨母与朕都知道,长乐公主没本事查出那些通敌叛国的铁证,同理,他一家子人也绝对不会这么快反应过来。”要知道燕舞也才将消息告诉曹恒,曹恒念着曹节打算不管,紧接告状就来,连京兆府和大理寺都不去直奔通天鼓此处,要说没人指点他们,曹恒绝对不信。

曹节也是想起来,这一家子都是什么样的人,她还能不知道,他们如果有这样的见识,也不至于敢对刘曼无礼,敢当他们夫妻是没用的。

所以,如同刘曼揭发人一样,这些人进宫告状一定也是受人指点。

“他们好对付,他们身后的人可不好对付。如果想把他们尽快揪出来,最好的办法,姨母想必是明白的。”曹恒继续指点曹节,曹节这会儿已经完全反应过来,与曹恒作一揖,“多谢陛下指点,妾还是希望陛下能够网开一面。”

“首先得长乐公主认错。”曹恒趁机表态,如果刘曼还是现在这个样子,这样的事就绝对不会是第一次。

为免天下都觉得大魏的律法形同虚设,曹恒是决定杀一儆百。

曹节连忙与曹恒道:“陛下,妾可以保证这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请陛下网开一面。”

那么多个儿女,最叫曹节操心的就是刘曼,偏偏在刘曼看来,她这个母亲也好,刘协那个父亲也罢,都是不肯帮她,也不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的人。

然而就刘曼要的那些东西,是曹节能给她的吗?

真要给了刘曼希望,等于推她去死。曹节是什么难听的话都已经说了,也劝过刘曼无数次,可是刘曼就是听不进去,还口口声声骂她与刘协无用。

刘协早就承认自己就是个没用的人,刘曼骂起来他也不作声,曹节解释,她再怎么解释,刘曼是一句都听不进去。

想到这里,曹节满心的委屈都不知该与何人诉说。如今更得要把眼泪都咽进肚子里,救刘曼要紧。

“陛下,求陛下了。”曹节这一辈子从未求过人,饶是曹盼在世的的时候都没能让她求过一回,这一次,真是为了刘曼,她不能不低头。

曹家的人,不是只有曹盼有傲骨,曹节哪怕一开始作为一颗棋子被送进宫里,到了今时今日,她也从未与任何人低过头。

就是这个骄傲的人,却不得不为刘曼低头求这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曹恒看着曹节,“想必早些年母皇就已经劝过姨母,一定要小心看好长乐公主,只是姨母总以为她闯不出什么大祸来,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于她,直到今日犯下大错。”

说着话,曹恒一下子就想到自己了,回头盯着曹承与曹衍的目光,那叫一个不善,曹承和曹衍本来听着长辈们说话是没什么感觉的,曹恒的眼睛一来,他们立刻打了个冷颤,“母,母皇。”

刘曼一个公主的杀伤力都如此之大,换成他们两个,不说是不是别有用心的人,一但他们长成之后,不知有多少人想从他们手里获利,也就会有无数人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他们手里。

当有人面临那样的位置,就由不得自己想或不想。

曹盼曾说过当年的自己最后为什么会选择成为曹操继承人这条路,因为她手里的权力,一但她不能掌握这个天下,那么这个天下的人都将会容不下她。

如此,曹承与曹衍,他们的性别天生就占有优势。从前她怕她们骨肉相残,如今更是觉得,哪怕没有骨肉相残,也不能容他们不明是非,不知好歹,为祸天下。

“陛下也是为人母,当知道很多事情都不是由我们想就能改改的。陛下,求陛下,求陛下了。”曹节用着同为父母的说辞,只想要曹恒能改一下心意,放过刘曼这一回,眼看曹恒不为所动,曹节便要跪下!

“朕劝姨母想好了,最好别跪。”曹恒并没有伸的阻拦曹节的动作,只是出言提醒,曹节睁大眼睛看向曹恒。

“姨母这一跪,都叫人看见了,无论朕最后怎么判这个案子,朕都是循私。”曹恒目光看向那边哭喊着的人群,她不认为那里面的人,真的就一个都没有看到她们一行人的到来。

曹节抬起头,顺着曹恒的眼睛看去,一下了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