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章(1 / 2)

一开始说这或许是个女郎的墨问也在这个时候吐道:“对,不见得这就是个女郎。”

收获杨修一记鄙视的眼神,墨问道:“这第一个鼎元,总不能我们几个说了就算,为显公正,不如,让众臣一道来评?”

这一波操作,怎么感觉那么熟悉?

熟悉吧。这种让越多的人参与,也让越多的人表明了态度,最后结果公布了,让他们想控诉不公平的机会都没有,从前是曹盼惯用的手段。

这个手段其实倍好使,既堵住了天下悠悠众口,还能让人清楚地看到,大魏自上而下这份公正,曹盼打下的基础,绝不因曹盼的离开而改变。

总觉得墨问那一句不见得这就是个女郎的话,都是为了后面铺垫的。

“是极是极,我看还是像刚刚那样,让众臣一道选出鼎元。”秦无一下子就明白了墨问的用意,连连点头表示没错,这事他同意,十分同意。

曹恒道:“将这两分试卷,传阅六部,只需告诉他们觉得哪一份好,评论写下,即看即写,然后拿回来。”

胡本是伺候曹盼一辈子的人,转到曹恒的手上,虽然曹恒不是话多的人,一颗心与曹盼是一样的,胡本也是踏踏实实的办差。

得令,上前接过曹恒手里的两份试卷退了出去,曹恒与诸公道:“想必转上一圈回来,今晚能知道结果。”

“那臣等?”荀辑张口想要退下来着,曹恒道:“诸卿不急,都留下与朕用个晚膳。”

咦,所有人都抬头看了曹恒一眼,墨问那是高高兴兴地道:“陛下赐宴,臣等之幸也。”

曹盼从前是三不五时地留了他们用膳,曹恒登基快一年了,这还是第一回,必须表示高高兴兴地。

余下众人都对视一眼,曹恒呐,这是要留着他们,让他们在这儿等消息,也是防着刚刚他们说的任何话传了出去,反倒让外面的人,失了一颗公正的心。

心中坦荡的人自是无所谓,如同墨问。其他的人,毕竟是跟了曹盼几十年的人,哪怕一开始为曹恒的防备觉得有些不舒服,随后一想,这于他们并无坏处,便都接受了。

曹恒将人留下,夏侯珉在这个时候抱着已经会哇哇大叫的曹承走了进来,一群人看着曹承啊,那所有不好的心情都被驱散得一干二净了。

大魏有皇子了,终于是有皇子了!

一个个都忙与夏侯珉和曹承见礼,夏侯珉抱着曹承在手,动作十分熟练,瞧得一个个奉行抱孙不抱子的大男人们嘴角阵阵抽搐。

反倒是曹恒对于被夏侯珉抱着的曹承显得有些冷淡,只伸摸了一把他的脸,并没有要抱人的意思,询问夏侯珉道:“今日承儿可乖?”

“嗯,乖的。”夏侯珉眉开眼笑地回答,虽然不是第一回看帝后的相处,其实如果他们的性别对调,万不会让他们觉得有丝毫的不适,偏偏,帝为女,后为男,夏侯珉的适应能力着实的强大,他们自叹不如,曹恒也确实过于冷清了些。

心里嘀咕不停,还好没人把话说出来,曹恒又再细细问起了科举之制其他的细节,三甲定下,三甲之外呢?

夏侯珉在旁边听着他们只说话,只管逗着一直想往曹恒身上凑的曹承玩。诸位说着话的人,目光都会不由自主的往夏侯珉的身上瞟去,这是宫中的皇后,这么把还没有公布在外的政事说给他听,好还是不好?

若是女子,他们就光明正大地吐露了,但是自从女帝上台,女科一开,女官一兴,从前他们那一套说词都不好说了。尤其夏侯珉这个皇后还是郎君。

无论他们是怎么想的,曹恒就像夏侯珉并不在旁边一般,有什么问题,有什么想法,畅所欲言。

很快晚膳备下了,曹恒还在孝期,皆以素食,哪怕是素食,曹盼训练出来的厨师依然做得极好吃。

吃得七七八八了,胡本拿着一堆东西回来了,曹恒放下筷子道:“结果出来了。”

见曹恒放下了筷子,其他人也纷纷放下,看向胡本手里拿着的东西,曹恒也不二话,翻看了半响,心里有底了。

“看来,还是教化之道更多人赞同。”曹恒这样朝着众人道破一句,道出了结果就与他们先前赞同的人比较多一样,皆认同教化之道,而非兴兵杀戮。

“大魏以和为贵,从不恃强凌弱,以先帝至此,再到陛下,也是一样的。”崔申是由衷感言,曹盼不是个好战的帝王,一统天下后,无事而不以兴兵,曹恒显然也不是。

战火再起,死伤无数,吃苦受累的还是百姓,为帝王者有一颗仁厚之心,以百姓为先,百姓之幸也。

曹恒道:“二甲已定,另有三甲,诸们看着定好,再将名单送上来,朕看一眼便昭告天下。”

“诺。”阅卷这事,曹恒是交给下面的人去办了,待他们办好了,曹恒最后审阅,再以公布。

饭吃完了,事情也谈完了,天也快黑了,各自与曹恒告退,忙出宫去。

夏侯珉在这时才道:“改科举之制?”

曹恒点了点头,“先时为破世族袭断,母皇是但有才有贤,皆与取之。这么多年来,大魏官员不少了。为防选官过冗过滥,当立新规矩。”

“先帝刚去,陛下就要改制?”夏侯珉有些担心地提醒了曹恒一句,曹恒道:“说是改制,不如说是补充,饭要一口口的吃,朕不会想一下子将所有的事情都办好。”

不想一蹴而就,曹恒就会一步一步的来。

倒是出了门的一群人呐,杨修捉住墨问道:“那,那真是女郎?”

墨问被捉着问这一句,“男的女的重要?”

“我是在想,这要真是个女的,这点为状元,陛下能压得住?”杨修担心的也是个事实,墨问倒是露出一抹笑容,“陛下与先帝不同,先帝自己打下的天下,杀伐果断,一个个哪怕心里对陛下有意见,也是不敢吐露半句。”

“陛下是守成之君,虽然先前表现不俗,与先帝比起来还是有差距,有差距,哪怕就连德祖在内都会觉得陛下不及先帝,先帝能做成的事,让陛下来做,只怕是要难上成千上万倍。但是,德祖,知难而退,常人尚且不能成事,更何况是一国之君?”

墨问这样点了杨修,杨修道:“虽不该知难而退,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改科举之制,定三甲之名,如果这是个女状元,只会引起天下人的警惕,于日后所行之事,百害而无一利。”

“你说,一个世族的女郎当这第一个状元好,还是一个寒门的郎君当这第一个状元好?”墨问又冒出了那么一句来,杨修警惕地看向墨问,随后全无风度地冲了过去,掐住墨问的脖子道:“说,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瞒着我?”

墨问被他那么掐着啊,都快喘不过气了,连忙叫唤道:“松开,松开,快松开,阿无,救命。”

某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冲着一旁看戏都不动的人里的秦无叫救命。

“你们打你们的,我不管。”秦无一点要插手的意思都没有,墨问叫唤道:“你,你这是见死不救。”

秦无道:“你哪里用着着我救。”

杨修这会儿也几乎是风度全无地叫唤道:“赶紧说,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们。一个是女郎,另一个是寒门?”

墨问这都快被勒死了,秦无还见死不救,他除了自救还有什么办法?

“你先把我松开了,松开了我就告诉你,告诉你。”墨问好不容易吐完这一句,杨修果断地松了手,墨问道:“这字如其人,见字如见人。我看出来,你看不出来,非我之过。”

被捅那么一刀,杨修半天说不出话来,说来说去的,都成了他的错,看不出来,是他的错?

“看出来的?”杨修这么回答,一个个都盯着墨问,显然都不相信。

墨问侧过了头,“对,看出来的。”

得,这人呐,承认得极其干脆。也让他们都不作声了,墨问看了杨修一眼地问道:“没事了吧,没事就走吧,大把的事要忙着。”

对,没错,是有大把的事忙着,科举改制的事要是办起来,是得要好好地办,好好地写出个章程来。

明天呐,状元就要公布出来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会炸成什么样,现在就应该多作准备。

曹恒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第二天就将跟他们商量好的事在朝会上提出,不意外众臣都顿了半响,之后就昨天他们提的问题,一个个的都问了出来。

不用曹恒回答,昨天参与议事的人已经代为回答。

曹恒的重点是在后面,这一次的科考状元,取的是谁。

“昨日两份试卷,朕已经给你们都看过了,以少服从多数,这一次的状元,就定此人。”曹恒的话音落下,试卷再次叫胡本拿了上来,曹恒道:“卷名已糊,未知何人,以才华定状元,诸卿皆无异议?”

“臣等无异议。”以才定名次,谁都不会有意见,一个个都表示没意见。

“好,那就看看,大魏的第一个状元之才,姓甚名谁。”曹恒这意思是要当众将试卷拆开,让人看清楚究竟这个让大多数人都认可的人,第一个状元会是谁。

昨天听了墨问一句猜测的众人,这会儿都悬着一颗心等着,曹恒意示胡本将糊好的卷拆开了,很快显露出上面的名字来,胡本惊讶地送到曹恒的面前,曹恒瞧了一眼,感叹道:“竟然是她。”

他,还是她啊?一群人都伸长了耳朵,等着曹恒公布。

曹恒抬眼看了他们,“郭涵。”

这个名字一吐出来,明显就是女郎的名字,更有人想起来了,曹恒当年的及笄礼上,有司有三人,唯一的女郎就是郭涵,郭嘉郭奉孝的孙女。

“没想到,大魏的第一位状元,会是一位女状元。不错。这第二名,是何人?”曹恒继续表示想看另外的那一份试卷是谁。

胡本已经拆好,即送了上去,曹恒一看,“张昭,并州人。”

一溜都在想这个张昭究竟是什么人,世族们对视了一眼,显然都不认识他。

曹恒道:“出身寒门,不知其名,未见其人,文章倒是十分大气,就是戾气重了些。”

算是把他们想知道的话说出来了,寒门士子,他们不知道很正常。

“状元,榜眼,还有探花?”曹恒提醒地说了一句,杨修道:“昨夜臣等已经查阅了考卷,有几分考卷,请陛下查阅。”

“呈上来,让朕看看。”曹恒轻声的开口,杨修赶紧将考卷呈上去,胡本下来拿在手上,转交到曹恒手里。

曹恒当众查阅完了,“这是你们觉得不错的探花人选?”

“是的陛下。”杨修代为回答。

“你们觉得哪一个更合适?”曹恒将考卷放在了案上这般地又问一句,杨修看了周不疑一眼,周不疑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周不疑没看到,曹恒看到了,“怎么?昨夜左仆射不在,探花人选难道还与左仆射有什么干系?”

周不疑听着回头看了杨修一眼,杨修连忙解释,“并非如此的陛下,臣看左仆射是想此事昨夜臣等商议时,并不曾包括左仆射在内。”

“无妨,事有轻重缓急,政事堂诸公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周不疑不以为然,半点没有放在心上的意思。

倒是秦无微蹙眉头,显然易见的不认同,但是却奈何不得周不疑。

曹恒虽然听着总觉得周不疑有些不对劲,还是什么都没有多说,只与杨修道:“杨中书令听见了?”

言外之意是让杨修不用再顾及什么,有话直说。

杨修作一揖,“陛下,臣等一致认为第三份考卷中,提出分强兵以御外敌的想法颇有见地。”

曹恒听着立刻翻出杨修所指的那份考卷,点了点头,“朕也觉得不错。三甲就定下他吧。”

将卷子交给胡本,胡本立刻接了过去,将糊名拆开了,露出了名字,曹恒看了一眼,难得露出了一抹笑容,曹琼。

众人一听这名字都顿住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三甲之内,竟然叫女郎占了两个,其中一个更是出自曹家,曹琼啊,那是曹植之女,比曹恒长了两岁,早年早已出嫁,谁也没想到她一个已经出嫁的郡主竟然也会来参加科考,还有这样的见地。

“好了,前三甲由朕定,余下的,诸卿商量吧。今天将名单都确定好了。”曹恒的笑容如同昙花一现,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国事为重,科考这三甲定下了,余下的人,曹恒交给他们去定。

曹恒这样的态度,算是让一群被两个女郎夺了三甲之二的众人缓回了一口气。

恭送曹恒离开,然后七嘴八舌的围着政事堂诸公问起眼下他们手里,究竟有多少名单准备录取。

“公布出来之后,诸位就会知道,现在问来又有什么用?”作为礼部尚书,负责科考之事的荀辑如今头大得厉害,所以十分不客气地冲着围过来的人吼了一句。

“荀尚书,这三甲其二都叫两个女郎夺了。”有人幽幽地吐了这么一句,荀辑冷哼一声,“这有什么,难道不是很正常?陛下也好,先帝也罢,都是女帝。女将,女相,女官,你们都不少见了,怎么突然大惊小怪。”

话都是学着曹恒说的,细细一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荀辑也就拿来毫不客气地怼了一旁的人。

杨修与荀顗都瞥了荀辑一眼,似是在无声地说,你这变得挺快的,先前是哪个对女官这事抵触来着?

荀辑其实也是就昨天的事回家问了自家的亲爹荀攸一回。

荀攸在曹盼去后伤心得大病了一场,眼下卧榻静养,没什么事荀辑是不愿意去打扰荀攸的。

但是曹恒改科举这事,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安心,故而荀攸是不由分说的去找了荀攸,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得一清二楚,连带墨问的猜测,若是这第一个状元真是点成了女郎会有什么样的担忧,他都一道说了出来。

结果,被荀修喷了一脸,真的,从来没有喷得那么厉害过!

“你是不是蠢?先帝是女郎,如今的陛下也是女郎,你到现在还在纠结男女之事。你就不明白,大魏已经不是先前的朝代?陛下任人由贤,举才而用,无论男女。”

“你们死盯着人家女郎夺了状元,得了鼎元,怎么不好好地自我反省一下,为什么女郎能得鼎元,你们郎君不行?”

“鼎元这事,并非陛下一人定下的,这是满朝文武一块阅卷后定下的,你们自己定下的东西,转过了头又因为那是一个女郎而想改了之前的决定,推翻之前说过的话。”

“话出即如泼水,覆水难收。你想说陛下偏于女郎,真下心存偏袒的人不是陛下,而是你,是你们,懂吗?”

荀攸活了那么长,见过的人跟事不要太多,荀辑的话一出来,他是立刻由他想到了如今满朝众臣的态度,想到了,这心里就止不住地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