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章(1 / 2)

听到曹恒说她有一个主意,众人都一副倾听的样子。

曹恒道:“自东汉以来,设立西域长史府制,亦属凉州,但大家都清楚,凉州根本管不了西域,就算挂着分属凉州的名头,西域早已经独制。既然如此,朕的意思是,单独将西域提出来,西史的长史府,比照各州的刺使府。”

周不疑道:“如此,以西域单独自制,虽不分州,无州之名,行州之事?”

“是。”曹恒的话头一出来,一个个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曹恒的意思。

“那郡与县?”杨修提了一句,带着询问,曹恒道:“介于郡县之间,设军防,统一由长史府调动。”

“长史人选?”荀顗提起这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崔钧如何?”曹恒既然想出这样的主意,自然也是心里有了对应的人选的。

提到了崔钧,周不疑立刻表示同意,“极好。”

“好!”想了想崔钧这么多年游走各国,今日也是他往各国去,说动他们兵出车师后国,联合大魏兵马,大魏夺回自己的城池,他们分了车师后国,这样的人,最合适不过。

西域的情况复杂,不是这样游走于各国的人,怎么可能将西域治好。

余下的人纷纷附议。荀辑提了一句,“陛下,今岁的科考?”

曹恒道:“照常举行,有什么问题?”

“没有。”本来就算有问题,听到曹恒这一问,也都没有了。

曹恒冲着司马末道:“司马家的人纵为大患,朕身正,诸公身正,朕相信,邪不压正。”

一句宽慰司马末的话,司马末与曹恒作一揖,“陛下之言,臣记下了。”

“那魏止将军一行?”仗打完之后该议的事,不仅仅是西域如何治理,还有刚到西域的人,如魏止他们一行。

“待西域长史上任后,屯兵守卫安置好了,再让他们回来。”曹恒是个心里有数的人,众人听得都无异议。

事情都谈完了,各自告退,都忙去了。

习惯性的,几人出了太极殿,又凑合在了一块说了几句话,杨修道:“陛下不亚于先帝。”

有舍有得,心里有尺,不曾因小失大,一如曹盼。

周不疑应了一声,目光一敛,众人听着他也应了一声,都露出了笑容。这几个月,他们都过得不好,不仅仅是因为曹盼的驾崩,还有对于前路的未知。

曹恒是他们自小看着长大的人没错,可是,当公主,当太女的时候好,不等于当上了皇帝,还能好。

权利是能让人极速膨胀的东西,曹恒这般年轻却手握天下大权,是为一国之君。大魏繁荣昌盛,国库充盈,在这个时候,曹恒是有挥霍资本的,他们其实很担心车师后国这一战,曹恒会借机大肆兴兵,为正大魏威严,还有她初初登基为杀鸡儆猴的目的,战火点燃,直歼车师后国。

还好,曹盼虽为正大魏的威严,还是心系百姓,没有为了一声令下,莫敢不从的威风而冲昏了头脑,用计合他国之力解大魏之威,又将矛盾扔了出去,既要灭了车师后国,又让天下都明白,大魏,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是好欺负的,扬大魏国威,又平定大魏内乱,而且并没有再出兵的意思,止戈为武,他们都大松了一口气。

周不疑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一旁的秦无道:“元直,我们谈谈。”

如此郑重的模样,一群人还都从未见过,周不疑看了秦无,“好。”

秦无点了点头,两人都一副郑重的模样,每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两人往一旁去。

“这是,怎么了?”有人小声地问了一句,问话的是荀辑,这位算是半个空降的礼部尚书,并不能明白周不疑这些自微式而追随曹盼的人,他们之间的默契。

“未知。”墨问答了一句,未知,除了未知还能怎么样。

秦无与周不疑往一边走去,皆不管后面的他们是怎么样的议论。

宫中是有设了让他们休息的地方,秦无与周不疑走到了一处空旷的凉亭,两个自年少时就已经是生死之交的好友,秦无亦不赘言,“你是什么打算?”

周不疑看向秦无,“你知道。”

“正是因为我知道,我不希望你如此。”秦无接过周不疑的话吐露一句,周不摇了摇头,“我这一生,到了最后才得陛下一次靠近。”

周不疑所唤的陛下,并不是曹恒,而曹盼。秦无道:“元直,陛下心里从来没有你,你我都清楚。”

“那又如何。”周不疑不以为然,“陛下心里没有我,我心里只有陛下。这一生,我守了陛下一生,以后,我想要再守下去。”

“元直。”秦无唤了一声,冷酷地道:“陛下只是不能与你开口而已,陛下是希望你能过得更好,越来越好,最好移情他人。”

周不疑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对我来说,这辈子能守在陛下面前,成为陛下最信任的人,那于我就是最好。诸葛孔明,他这一生纵然得到了陛下的心,守在陛下身为,成为陛下最信任的人,是我!”

秦无看着周不疑这般模样,“元直,那又如何,陛下的心里永远都没有你。”

“阿无!”周不疑唤了一声,秦无捉住周不疑的双肩道:“你心里清楚,就算你守了陛下一辈子,陛下从来没有给过你一丝希望,从来没有。你现在想要去陪陛下,陛下需要你去吗?”

周不疑反捉住秦无道:“阿无,是我错过陛下的你知道吗?”

秦无张了张唇,最终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周不疑道:“我曾经有过机会的,是我自己推开了。否则,我与陛下不是那样的相识,我们会完全不一样。”

多少年了,无数个夜晚,从梦中醒来,想到曹盼那渐渐早生的华发,听在耳畔曹盼压抑的轻咳,他的心都如同刀扎一般,阵阵抽痛。

曹盼受的苦,因为诸葛亮,因为她的心里只有诸葛亮,从一开始她放在心上人,无论发生多少事,诸葛亮都会一直在。

“我这一生,只后悔过一件事。”周不疑幽幽地吐字,那个时候,曹操想要笼络他,有招他为婿之意,是他自己拒绝了,还有曹冲,曹冲曾经无数次地跟他说过曹盼,是他不愿意任由曹操摆布,哪怕曾经听过不少关于曹盼的传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见一见曹盼,也不认为,与他相差甚远的曹盼,会与他有什么干系。

最终,他失去了最好的机会,曹冲的死是意外,他知道曹操容不下他,同样也意识到,能救他的只有曹盼。

这样的求救,他们从一开始的身份,就已经注定了,余之一生,在曹盼的心里,他只能是朋友,是下属。

秦无能感觉到周不疑这么多年,压抑着的这一份后悔,他是真的后悔,后悔错过了,一次的错过,一生的无缘。

曹盼从来不是个向后看的人,再有诸葛亮占据了曹盼的心,诸葛亮那样的人,能让曹盼喜欢的人,又怎么会全无风骨,负了曹盼。

他不曾负了曹盼,纵一生对峙为敌,他依然是曹盼心上的人,纵死也不能抹去,放在心上的人。

“阿无,你视陛下为主公,这样很好。”周不疑认真地冲着秦无说了一句。

秦无道:“元直以为,像陛下这样的人,谁能不动心?”

他也曾动过心,就算动过了,他在明白曹盼的心里只会放着一个人,永远也容不下第二个人时,就已经将心慢慢地收了回来。

曹盼会是一个极好的主公,果然一如他所料,曹盼最后成为大魏女帝,与之结为君臣,是件极其幸荣幸的事。

“你能将心收回来,我不能。”周不疑道破自己与秦无的差别,他把曹盼放在了心上,再也不想放第二个人。

“你本可以有其他的选择。”秦无急切地朝着周不疑吐了这一句。

“心之所系,无可取代。”真心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有旁的人能够取代。诸葛亮一生只要一个曹盼,曹盼这一生只要一个诸葛亮,他这一生,也只要一个曹盼。就算一辈子得不到半点回应,就算一辈子,曹盼都谨守君臣之道,让他一生不敢将这份心宣之于口,只为能够守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笑,看着她意气风发。这一切于他而言,也是一种幸福。

到死,曹盼也不愿意给他一丝希望,可他依然,爱她。

秦无道:“你从陛下去后就已经生了死意。只是陛下以天下相托,让你看着殿下坐稳了江山,你才会等到现在。”

周不疑露出了一抹笑容,“陛下一生的心血没白费,这一年发生的事,足见殿下担得起这个天下。殿下,已经无须我了。此事,你知即可,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最后,周不疑冷着一张脸让秦无不能把事情告诉任何人,秦无道:“我要告诉殿下。”

一副跟周不疑对着干的模样,这怕是他们相交一生,秦无第一次如此。周不疑看了秦无,突然无所谓地道:“随便你。”

一句随便你,听在秦无的耳朵里更是不好的预感。周不疑已经站了起来,“我想做的事,连陛下都不能让我改变主意,更何况是殿下。”

为了区分曹盼与曹恒,两人交谈用的是从前的称唤,秦无听明白了周不疑话里的意思,终是无奈地唤道:“元直。那你的父母呢?”

“我这一条命是陛下所救,没有陛下,我早就死了。我会选一个嗣子,将来会有人照顾他们的。”

秦无瞧着周不疑打定主意的模样,心知到了这个份上,周不疑是绝对不可能会改变主意的。

“陛下答应让我葬在她的身边的。”周不疑露出了一抹开心的笑容,秦无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陛下能答应我,这一辈子,无憾了。”周不疑幽幽地再吐一字,再也不给秦无说话的机会,抬脚就走。

曹恒并不知周不疑与秦无之间的谈话,不过第二日,周不疑将选为嗣子的名字交到了曹恒的面前,曹恒并没有多想,立刻批复了一个准字。

秦无虽然威胁周不疑说是要把周不疑要做的事告诉曹恒,威胁只是威胁,他也只是说说罢了,并没有做。

西域的大捷,叛将被诛杀的消息也同时传了回来,曹恒多日阴着的一张脸总算缓和了些,没那么冷了。而鲜卑与匈奴之地,曹叡也传回了消息,本来蠢蠢欲动的人在见到西域大捷后,都安分了。曹恒即召曹叡回洛阳,给曹叡升了一个官,入政事堂打下手。这官升得有点快,曹叡心里是高兴的,不高兴的人,一时半会没敢提。

曹恒随后也将西域分离凉州,单设长史府的诏书颁下,同时定下了新一作的长史为崔钧。

崔钧拿到这份诏书明显呆了呆,随后又明白了曹恒的用意,高兴地接过诏书。而曹恒登基以来,第一次科举也即将开始,比起从前打着学习的名头主考出题,如今曹恒是光明正大地将题目写了出来,让他们答。

这一次的大题考的是此次西域之战,因何而起。

题目一出去,反正都已经习惯了曹盼出题每次都是应时应势,曹恒学得十成十,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一次科考中,臣等以为这两篇文章写得最好。”科考不过三天的时间,很快结束了,后面的改题点评,周不疑取了其中两篇觉得甚好的文章送了上来,曹恒接过文章看了几眼,显得有些诧异,“胆子挺大,连母皇都提起了。”

周不疑道:“先帝并不讳人提及。”

倒也说得不错,曹盼从来不在意旁人怎么提的她。

“先帝曾提起过,随着天下举仕者越来越多,陛下不妨改一改科举之制。”周不疑送上了考卷,顺口说了一句。

“左仆射有什么好想法?”将试卷放下,曹恒询问周不疑的意思。

周不疑道:“自陛下开科考以来,以每年秋而考之,虽说陛下为保士子周全,派了兵马护卫,然有屡次不中者,来回奔波,这么多年,臣让人统计了下,死于路上的之士子不少。”

曹恒倒是没有过多在意,听周不疑说来,曹恒道:“左仆射的意思是要改一改每年开考的时间?”

“从前先帝每岁开科考,因为缺人,二十来年取士下来,人已经不少了,士多官杂,反而成了累赘,陛下何不改一改时间。”周不疑只是提议,曹恒心里将大魏如今官吏的名单都过了一篇,当官的人确实不少,不说各州的人,单就一个洛阳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吏,都挺多。

“除了三省六部制,以州县制,改州郡县制。先帝皆沿用前朝的官制,官多杂乱,因开朝之故,先帝心里有数,许多事也不能做。”周不疑把曹盼的情况与曹恒的情况细细地提醒。

“朕如今,也不适合做。”曹恒与周不疑说了一句,提醒周不疑她这会儿的情况其实与曹盼没什么差别,曹盼没有做的事,她现在也不能做。

周不疑道:“一步一步来。西域大捷,让朝臣都看到了陛下不亚于先帝的能力,这个时候陛下改一改科考之制,一步一步,待时机成熟了再行简官提拔能吏。”

曹恒抬头看了周不疑一眼,简官提拔能吏,能吏,曹盼用的几乎都是能吏,简官,这是要简的世族那些不作为的官。

“此事需得缓缓。”曹恒轻声地提了一句,周不疑作一揖,“然也。”

曹恒心里有章程,没有想一口气做完,将曹盼因为时势,局势没有做到的事全都一口气做完了,这样很好。

“改科举之事,左仆射的意思是?”曹恒将话题绕回了先前他们提的话题。

“一年,改为三年。一考,分为三考。”周不疑衡量了下,道了这个时间,还有考试的其他改制,曹恒想了想点了点头,“三年的时间,也足够他们沉淀再考,可,一考改三考?朕不解。”

周不疑解释道:“如今大魏科考,比以洛阳一考而定,人才斟选,可以从县,再到州,州之后于洛阳一考,再殿试。”

曹恒眼睛一亮,周不疑道:“先帝先前与诸公商议的科考内容,常考科目有秀才、明经、进士、俊士、明法、明字,明算等等五十多种。各取之士不同。陛下对各科不偏不倚,然明法、明字、明算为世人所冷,多年来,陛下虽然有意提升,收效甚微。”

说着说着,周不疑又习惯地唤回了曹盼陛下,曹恒不以为意,意思能听明白就好。

“臣之意,将一年一考改为三年一考。一年于洛阳一考,改为各自考生,先于现户籍之县夺得名次,再往州来,再往来于洛阳,也免了士人来回奔走。”周不疑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曹恒一听细细一想,同意地点头。

“连赛龙舟也要争个魁首,科举取士,也该有个魁首。以县夺得魁首者是为县案首,以州的取案首为解元,于洛阳御试夺得魁首者,为状元。陛下以为如何?”周不疑再提了一句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