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卉长这么大,除了师傅以外,倒从未与其他人同乘一剑。
岐衡师叔一手抵前御风,一手背在身后,腰杆子挺的笔直。他如墨般的长发披着月光,在风中肆意飞舞着,撩拨着书卉的心弦。
书卉瞧着岐衡背在身后的一双手,有些愣神,他修长的手指微微蜷曲着,骨节分明,指甲干净莹润,修剪的整整齐齐。
若是以八角桂皮,香叶甘草等数十味香料熬制两个时辰……
不对不对!书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猛地摇了摇头,她约莫是又饿又困,脑子也糊涂了起来。
她悄悄拿出自己的手在岐衡手旁比了比,唔,小师叔的手约莫是她两个手这么大,若是在冬日里将自己的手塞进去,一定很暖和吧……
她痴痴的抿了抿嘴角,就差直接上手摸了。
只不过此时一阵狂风起,岐衡小师叔的头发随风打在了书卉的脸上,胡乱往书卉的口鼻中钻。
千丝万缕扑面而来,书卉蓦地一惊,抬手往旁一挥,嘴中往外“呸呸”了两声,才将这黏住的头发丝清理干净。
末了见小师叔有些僵直的背影,才顿觉方才有些失态,干笑了两声,看着师叔的后脑勺没话找话道:“书卉还要多谢小师叔出手相助,这才得以脱身。”
岐衡微微颔首,背着身子道:“你既是苍山百派的弟子,我与你师傅便不会置身事外。你也不必谢我,我并未帮到你什么,至多是耽误了些时间。还有……”岐衡顿了顿:“你是我的师侄,我自然不会因为你的一些小过错而记恨或为难你,你今后见了我也不必绕道走!”
“啊?”书卉猛然回过神来,那日她与书兰抱怨的话,竟也被小师叔听了去。
这……
书卉脸上发烫,不禁有些恼羞成怒,噘着嘴低声嘀咕道:“原来小师叔也惯爱听人墙角!”
岐衡倒不以为然:“是你们说话声儿太大!叫人不得不听!”
书卉拧着眉,一时语塞,便悻悻然的闭了嘴,不再言语。
半晌,前方又幽幽飘来一句:“待回到苍山,你且记得将那玉扣连绳洗净了送还于我。”
书卉闻言,更颓丧了,本以为今后有这玉扣傍身,便无鬼敢来侵扰……她早该料想到,这既是小师叔贴身带着的,必定于他意义非凡,又怎会轻易送人。
她彼时还在房中沾沾自喜,这才是真的昏了头了!
“噢!”书卉淡淡了应了句,眉眼低垂着,心情有些低落。
这人一提不起劲,似乎就连风此时也欺负起她来,一个劲的从脚心往上灌,将她衣裙吹的鼓起,不消片刻她整个人便凉透了心。
两行晶亮的鼻涕不约而至,书卉下意识的吸了吸。
岐衡似是听到了动静,回过头来,见书卉鼻唇间湿濡的一片,顿时从身上解下外袍来往后一递。
书卉一恍神,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望着岐衡,有些不知所措。
可下一秒,岐衡便如那市集卖鱼的张大娘训她那十岁的稚子那般,皱着眉责怪着:“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的也不知照顾自己。”
书卉心中悸动的火苗本已重新燃起,听师叔这么一声接地气的唠叨,便彻底熄了火。
“劳师叔费心了!”她兴致不高的接过这袍子,随意的往身上一披:“待回苍山了,我便将这袍子洗净了送还给师叔!”
“嗯!”小师叔甚是满意。
两人又无话可说,便默契十足的一路无言。
师叔到底是厉害些,书卉如今乘着岐衡的剑,竟在天亮前便抵达了苍山,若是她一人从五庄道观回到苍山,那必得又花上两天一夜,还不知又得遇上什么样的破事。
书卉下定决心要猛下功夫,好好练御剑之术,这样的话,以后去哪里都至多一日功夫,便不用在外留宿了。
待落地后,书卉便与岐衡匆匆作别,也顾不上与师傅问安了,便直奔自己房间,拉开被子脱去外袍,倒头就睡。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这哪里的床都没有自己的床来得舒服。
被折磨了这么几日,书卉是真的倦了,她抱着柔软熟悉的被子安安稳稳的睡下了,这一睡,便睡了个昏天暗地,睡得不知何年何月。
兴许是太累了,又或是太过安心,书卉这一觉连梦都不曾做。
再睁眼时,日头已经升至头顶,她眯起眼打着哈欠,正惬意之时,却听到了门外传来的一阵隐隐约约的吵嚷声。
苍山乃是一座小山,来来回回不过五六个峰头,且这山头之间相隔不远,只要嗓子喊得响,隔峰对话也不成问题。
而苍山百派统共不过百余人,祖师爷便只取了这一座最为平缓宽阔的山头建派。
到了如今,便是师傅与师叔们独住在山的南面。
而山的东面,便是这苍山百派的正殿所在之处,名叫百苍殿。
正殿多用来集会或是处理门中大事,正殿前的一大片青石铺就的平地,便是弟子们日常修炼之处。
书卉与师弟师妹们则散居在山的北面与西面,因房间多人少,大抵都可自由选择房间,并无特定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