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蝶心里满是复杂,但她只是一个奴婢,人微言轻,只能眼睁睁看着老爷大步跨进房里，她随后跟上,慢了几步进去，只见老爷已经拿着帕子替她给姨娘搅干了头发。
“老爷……”粉蝶大惊。
她入府好些年了，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倒不是陈应章以前对清欢不好,那在他们下人们看来也是很好的,宠爱有加，金银赏赐不断，各种好东西只要姨娘说一声,定能给她送到院子里。
但也仅此于此。
他的宠爱确实让人眼红，但这并不是唯一,就比如后头来的潘姨娘，照样得了老爷的宠爱,各种赏赐如流水一般不断的抬进院子里,只要长得美，得了老爷的欢心，除了他们姨娘,还有潘姨娘甚至别的姨娘们也能得到这份赏赐。
那是家主对一个能讨好他的人随意的抬抬手就能做的事，对正房的夫人是不同的,总是有几分尊重之意,赏赐虽然也不断,但断然不会如同这般,跟逗弄猫猫狗狗一般。
只是老爷如今的动作……
怕是连正房夫人都没这个待遇吧？
陈应章看了她一眼，让她噤声，不要扰了姨娘的小憩。
不过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头一回做这种事一个不小心就扯到了头发，清欢嘶了一声，睁开雾蒙蒙的眼，眉心紧蹙，娇艳欲滴的小嘴儿吐气如兰：“粉蝶。”
陈应章开了口：“是老爷我。”
他的声音一出口，清欢就从塌上坐了起来，发丝半干，湿漉漉的披在坚强，娇柔得弱化了她一贯张扬明丽的面容，当真是十分惹人怜爱。
陈应章表情又柔和了几分。
“妾身不知道老爷来了，还请老爷莫怪。”清欢穿上鞋，双手合在胸前，笑意盈盈的朝粉蝶道：“去给老爷端杯茶水来。”
“不了。”陈应章刚摆摆手，就有下人飞快的提了热水进来，他唤了粉蝶过来给姨娘搅头发，起身朝里走。
“我先去洗漱。”
清欢眉心一紧。
在这儿洗漱，是要留下来的意思？
“去看看潘姨娘那边在做何？”很快她就有了决断。
“欸。”粉蝶唤了个小厮，悄悄吩咐了一番，不多时就有小厮来回话，粉蝶说给她听：“听说潘姨娘院子灯火通明，想来是在等着老爷过去呢。”连这几天清欢出门府上发生的事小厮们都一并打听了出来。
说那日正房夫人刘氏那边病了，唤清姨娘跟潘姨娘去侍疾，结果清欢凑巧的前脚出了门，刘氏想唤潘姨娘，却不料那日老爷突然冲进夫人的院子里与她大吵一架，下人们都在传是夫人想让潘姨娘侍疾惹恼了老爷，怎么说人潘姨娘如今也是老爷的新宠，不给她面子不是打老爷脸吗？
不过那日老爷确实大发雷霆，直接禁了夫人的足，还把府中内务分了不少给二房、三房的夫人，说是共同掌家，侍疾的事自然不了了之，潘姨娘气势大盛，人人都说为了她老爷连夫妻之情都顾不得了，下人们又是闻风转舵的，如今见天的巴结潘姨娘，连夫人那头都敢怠慢起来。
清欢听了这些没什么表情。
陈应章想改换门庭，要学读书人行事，那就绝对不会这么分不清的宠妾灭妻，刘氏能惹他大怒，定然有其他原因，潘姨娘正好捡了这个漏。
哪怕上辈子陈应章那么爱重她，但对刘氏始终敬重，而且潘姨娘出生风尘，虽然学尽了那红袖添香的事，但有一点，却是她再得宠也不敢不敬刘氏的原因。
那就是她无子。
生不出孩子。
连清欢这么个半途被打入教坊司的都亏了身子，不然这一身细皮嫩肉，这一对波涛汹涌的大胸从哪里来的，更不提为了她们身段更轻盈，在吃食上的克扣，为了身段柔软逼迫她们大量的唱跳舞动，连她都如此，更不提更早进入风尘之地的潘姨娘，那青楼之巷为了早些让姑娘们接客，比不得朝廷开设下的教坊司，吃得苦只会比她更多。
不过如今潘姨娘受宠，她还未想到这上头去。
刘氏倒了，潘姨娘就是府中大房这头最风光的人，恐怕潘姨娘自己都以为是她把刘氏压拉下去，正得意呢，不然怎么不再劝老爷去其他院子了？
何况依她如今的地位，府中下人们都上赶着捧着，陈应章这么一个大活人来了清欢院，她会不知道？
恐怕真气得挠心挠肺呢。
清欢招了粉蝶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就见她认真严肃的点点头，提着裙摆匆匆去了。陈应章从里头出来，见那小丫头急匆匆的，随口问了句：“这是去哪儿？”
清欢不慌不忙的捧了干帕子上前替他擦着头发，说道：“妾身有些想吃小食了，嘱咐她去瞧瞧。”
陈应章就没有细问，由着清欢给他擦头发。
却说潘姨娘那头，她本来一如既往的端坐在塌上，手上拿着书，加之容貌清丽，乍看之下倒真像是知书达理的女子，陈应章每回来见她这样都十分高兴，对她也越发宠爱，今儿她都坐了好一阵儿了，陈应章还是没来，潘姨娘正要使人去看看，却听人说老爷今儿去了清欢院，要歇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