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不过离开了几天,她的清欢院一向管得松,对下人们管束也不严,这会儿三三两两的也都聚一块儿烤着火聊天。
一踏进院子，就见地上铺了满满一层枯败的落叶和泥土,清欢眉头紧蹙，她还没说话，粉蝶先一步气得差点跳脚：“好啊,这是哪个小蹄子当差呢,惫懒成这样！人呢，都赶紧出来！”
她这一大吼，里头一堆烤火的下人们没两下就跑了出来,姑娘长姑娘短的问候着。
“粉蝶姑娘，姨娘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儿？”
有人还问了句。
粉蝶冷笑一声：“姨娘当然也回来了！”她转身朝后，其他人也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清欢,谄媚着跑过去：“姨娘回来了。”
“姨娘先别下脚,我让他们扫条道出来。”粉蝶指着那满地的狼藉。
“算了！”清欢面无表情的，她不说话时，面容冷凝,气势一下上了来，压得一堆下人们喘不过气儿来,皆垂着眉眼,眼睁睁看她穿行而过,哪怕是走在一地狼藉中也气度雍容,摇曳生姿。
等她离开实现，下人们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谁知道姨娘今儿个回来了。”
“可不是，要我说就该怪那墨书，这院子洒扫本来是她负责的，谁知道现在又溜哪儿去耍去了，自己不扫，累得我们出这个头。”
“可不是，那小蹄子可精得很。”
粉蝶不耐烦的打断他们：“行了，别顾着说别人了，先想想自个儿该做的做上了没？咱们院子宽松，姨娘又不爱计较，你们日子也好过，只要把手头的事做完也没被拘着，你们满府上看看，谁的院子是这样？别不知道好歹，你们要是连自己的事都惫懒不做，我可把丑话说前头，姨娘这人向来宽和是不假，但姨娘也不给人第二次机会，若谁被撵出院子过得不好可别怪我。”
下人们本来还有些不以为意的心一下提了起来。
是啊，他们清欢院虽然如今比不得潘姨娘院子受宠，但清姨娘不怎么爱跟他们计较，不像潘姨娘动不动就说什么规矩，罚人大冷天的跪着，其他几个姨娘处早早就不受宠了，在外头看着和和气气的，但脾气不见得多好，被罚过的下人也不少。
别人家院子伺候的谁不羡慕他们？
他们要是做得不好被撵出去，回头就有人想钻进来，这样轻松的差事，傻了才会让给别人。
粉蝶见他们认识到了问题，这才点点头：“好了，取了水把院子各处都洒扫一下，打理干净，至于那墨书，停了她今儿的饭食！一点活不干，那也用不着吃饭了！”
“粉蝶姑娘放心，我们都知道怎么做了。”
“是啊姑娘，我们保管把院子里里外外给收拾妥当了。”
下人们一个劲儿的保证，粉蝶这才满意，回院子伺候姨娘去了。
她提着两个炭火炉子进了屋，见清欢已经换了身常服坐在案前铺开了文房四宝，把炭火炉子搁一旁，让屋里暖和暖和，又倒了茶水过去，见她身子端正，笔锋在手上游走，案上的白纸上一个个优美的字跃入眼帘。
窗户掀开了一个小口，微微冷风吹拂，恍然间，她觉得见到了世家里沉淀深厚的贵女一般。
粉蝶是头一回见姨娘写字儿，她虽然认不得字，但见姨娘写得跟朵花似的，满目都是震惊。
她虽然知道姨娘认字，但想着也不过是跟夫人一样认识几个字罢了，就这样夫人在陈家里头都算是很体面了，隔壁二房夫人、三房夫人都是商女出身，大字不识一个，只是会数些数，管管家而已。
读书那都是男子的事，女人家都是要嫁出去的，大部分人家都不会让女子认字，就连男娃都不一定供得起读书的费用，女子能认字的恐怕也就只有那官家小姐了。
要不然老爷怎么会对潘姨娘那般宠爱？
不就因为潘姨娘读书识字吗？真论容貌身段，潘姨娘还差他们姨娘一筹呢！而且潘姨娘能读书识字，她会写吗？
粉蝶不敢出声打扰，只不时给清欢的茶盏上续上水。约莫俩刻钟后，清欢搁了笔，轻轻吹了吹，等着纸上墨汁干透。
“姨娘，你还会写字呢，姨娘可真是厉害。”粉蝶眼神发亮的看着她。
清欢蓦然发笑：“这有什么，不过多年不曾动过笔，已经生疏了。”
“这还叫生疏啊，姨娘的字儿可真好看！”
“你也说了不过好看罢了，左右是锦上添花的事儿。”
粉蝶见她没有不高兴，多问了两句：“姨娘，那别人写的字儿不是这样吗？”
“自然不是，”清欢道：“书法变化莫测，形态各异，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风格，尤其在字里行间中可以窥见人的品行、性格，哪怕是仿各位大儒的字帖，学了形态，但终归不会全然一样，我的这手字，字面漂亮，名为簪花小楷，乃是小楷中的一种，柔美清雅，深得女子喜爱。”
粉蝶听得晕晕乎乎：“男子不喜？”
“你呀，问什么傻话！”清欢点了她一下：“男子是要展现磅礴大气，或狂放不羁，或霸气凌厉的一面，如何学这小女儿的姿态。”
“嘿嘿，原来这读书学问这么大！”
她一直以为读书就是读书，学的都是一样，读的也是一样，写字也是，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大的不同，还要分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