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炤哽了哽,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不知为何,最终并没有说出来。
两人面对面沉默了一会。
牢房之外隐隐地传来沉闷的钟响。
卫炤无奈地起身:“伏廷和师尊要见面,我先走了。”
“师尊要和伏廷见面?为什么?”
卫炤凑过去,附耳说:“师尊可以拖住伏廷,你就等着,等合适的时候。”
江川听了这话,也知道留不住卫炤,也只好目送卫炤走远,等卫炤完全走远,江川张开手掌,掌心柔顺地躺着几串钥匙,
把卫炤的话和前面的小殿下联合起来,江川福至心灵,突然就明白了卫炤的意思。
卫炤走出天牢,难得的好天,湛蓝的天穹一望无际,轻柔的白云拉成连绵不断的丝,他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
脚步声响起,走过来跟在身边的人,不是张祜,也不是李青樟。
“钩吻。”卫炤突然唤道。
身边的蒙面人拱手,声音被捂在蒙面布里,显得闷闷的:“属下在。”
“你的轻功好,一会用得上,你必须向我保证,你用尽全力。”
钩吻屏息,沉声:“属下遵命。”
“然后。”卫炤接着说,“你家宗主的妻子儿女,我会保证他们无碍,你们便远走高飞,不必回来了。”
钩吻的宗主算得上是伏廷的助力,伏廷有如今的实力,他功不可没,只是之后,伏廷掌握了全部的权力,那原来的宗主,自然也得拱手相让,至于是否自愿,谁又能知道?
因为,谁也没有办法去向当事人问一句话了。
卫炤翻身上马,一拉缰绳,坐骑一声长鸣。
“走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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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剑山。
泉水静静地流着,隐隐地能听见细微的水声,伏廷从脚边的山泉看起,一路看到泉水的来处,隐在交叠的山峦之间。
他此时带着伏枥和卫炤站在书剑山的山门之下。
伏枥没有来过这,好奇地打量着山门,轻声一字一顿把上面錾刻的字念出来:“唯我...心知...有...有来处,泊船...黄草...夜思君。”
他扯了扯卫炤的袖子:“师兄,这是什么意思啊。”
卫炤没来及说话,就听伏廷在一边喃喃地说:“世间一切多磨,有时也求不来好事,无论是刀剑武器,亦或是诗文歌赋,本心,即可。”
三人在山下等得有些无聊。
伏廷一直怔怔地看着熟悉至极的景色,竟觉得有些如隔半生那样陌生,明明他就在这里长大,就在这里学武,也学药,和师尊,还有师兄。
对,师兄。
姚岐的笑容遽然浮现在眼前,伏廷抬眼,在山崖间隐隐约约瞥见花田的边缘。
那时候姚岐也年幼,每天就想着栽花抚琴,梦想是做一个会弹琴的花匠。
可惜这两者有一些冲突。
姚岐小时候举着小铲子松花土,除杂草,弄得一身脏兮兮不说,却把专门为了弹琴留的指甲给折了,委屈得瞅着自己的指甲泪眼汪汪,手里还抓着小铲子,心里还惦记着没翻完的花土。
伏廷实在看不过眼,就把他手里的铲子夺了,听天由命地低头替姚岐动手。
姚岐就笑嘻嘻的呆在旁边指挥他干这干那,一脸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
一来二去的,姚岐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乐得只做个口头上的“花匠”。
后来。
后来,伏廷下山了,两人通信,听说姚岐不怎么栽花了。
再后来,听说姚岐收了弟子,书剑山的花田又重新繁荣起来,有人代替了伏廷的位置。
“伏师叔。”温和的少年声音把伏廷叫回神,裴时休站在伏廷面前,一身白衣,微微地笑。
伏廷也笑了,准确地叫出了少年的名字:“裴时休。”
他当然认得这个年轻人,姚岐的大弟子,现如今书剑山的花田,就是他代替姚岐打理着。
裴时休点点头,略一躬身:“师尊在花田等您。”
一行人随着裴时休往山上走,裴时休垂眸,有时他的眼神会在卫炤身上停留一会,又很快移开。
此时的季节,花田当然没有花,只有黑黑的土壤,姚岐站在花田旁的小亭子,气定神闲地品茶,面前放了一把通体漆黑的琴,配的宝石绿的琴穗。
伏廷猛地看见姚岐的身影,一时一怔,脚步也不由自主放慢了。
“师尊,伏师叔他们来了。”裴时休说。
“九宾。”姚岐叫伏廷的字。
伏廷拱手:“师兄。”
这声“师兄”叫得既不亲密,也不熟稔,让人感觉十分陌生,姚岐微不可闻地皱眉,却也没对此说什么。
“近来时休懒惰了,花田的土都没来得及翻,九宾既然来了,不如请你帮帮忙?”姚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