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对面这是御史黄大人吧,好久不见啦!”江川起了兴致,笑嘻嘻地和他对面的狱友打招呼。
黄苠恹恹地看了他一眼,复而又低下头,不肯理他。
江川契而不舍:“黄大人家中可还安否?”
“......”
我们黄苠大人,自从下狱就是一头雾水,这回又觉得自己恐怕不太明白,在牢里问候家人,是不是一个良好的传统习惯,怎么这位江大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说实话,他不太想回答。
“黄大人?黄大人?”
可惜那位江大人一直在他耳边不厌其烦地叫唤,他只好应了一声:“托您的福。好得很。”
江川看对面那人有气无力的样子,却没生出一点圣贤书里同情的心情,还准备多从黄苠嘴里再套出点话,可惜事不遂人愿,江川才发出了半个音节,就被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了。
来人是裴时休,拎着他的医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江川“啧”了一声,略显失望地叫了他一声:“师兄好,你怎么不是昨天那个老时辰来?”
裴时休不回答他,兀自放下医箱,端出一碗苦涩满碗的药,递到江川的口边。
江川一仰头喝了,神色淡然。
“小师弟,我劝你,好好呆在这里,世事浮沉,自有定数,旁的什么就不要多想了。”裴时休说。
见江川不说话,裴时许转过头,见江川抱臂倚在墙壁上,仰头看着那扇小窗子微微出神,午后的阳光洒在他俊秀的脸庞上,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失控。
可裴时休明白,明明是有的。
他深深地皱起眉毛,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出一点不对劲,按照江川的性子,某人这么栽他,不说大杀四方,至少也得暴跳如雷,现在这样异常冷静,实在不像他家小师弟。
那么,是不是这两人达成了一个什么协议,之类的?
“小师弟,你好像,并没有对秋暝生气。”
江川听了这话,眼神一暗:“我有什么资格生他的气,况且,现在这步境地,我还能对哥哥生什么气?”
裴时休眉头拧得更紧:“秋暝是不是答应了你什么?”
江川摇摇头,沉默地任由裴时休给他扎针,之后的半个时辰内,他竟是什么话都没说了。
等把裴时休送走,他看着裴时休的背影,心里默默地想,哥哥没有答应我什么,但是他给我的,远比你们想的还要多,即便他真要我的命,也没什么不能给哥哥的。
但是,哥哥不能有事。
于是,犯人江川,又忙着和他的黄狱友套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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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那,本官来吧。”卫炤叫住了送药的宫女。
宫女听见他的声音,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骤然颤了一下,又结巴着声音:“是...是...”
她把药盅放在旁边的矮几上,飞快地行了礼,低着头急步走了。
卫炤突然感觉有一些好笑,他等在那,等周围的太监宫女都被他吓走了,方才走到药盅前,掀开盖子嗅了一口,辛辣的味道直冲大脑。
这药是伏廷亲自调的,拖着皇帝,为了让他保持那副挺尸龙床的模样。
卫炤轻抿了一下嘴,把盖子放在一边,先从怀里掏出药粉,豪气地一股脑全放药盅里。
他又抽出自己的那把寒湫,解开护腕,撸起袖子,底下的小手臂已经缠了几圈白布,卫炤拿着匕首比划了几下,觉得无从下手,又不敢伤了右手,只好狠心扯下白布,寻了内侧的位置,手拿寒湫,就划了下去。
鲜红的血猛地渗出来,争先恐后地跑过手臂,卫炤的手臂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不少刀伤的血痕,有的愈合了,结了血痂,有的像是昨天才伤一样,剥下了白布,从伤口边缘处渗出血。
卫炤神色自若,垂下眼帘认真地看着鲜红的血跑过白皙的手臂,在手腕处积起来,“啪”的一声砸进药盅里。
卫炤看着量差不多了,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截白布,把新伤紧紧地裹起来,慢慢地把袖子理好,戴好护腕,拿先前扯下来的布,把寒湫擦干净。
药里进了血,一片血腥味,卫炤仿佛自言自语一样说:“反正也不用瞒着你,就懒得放解血腥味的药了,你凑合着喝吧。”
卫炤重新端好药盅,一路走到龙床之前,简单地行了礼:“陛下,臣把您的药带来了。”
皇帝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双几乎算得上是无神的眼睛猛地睁开,却又像把尖锐的刀子了,他似乎不想喝药。
卫炤淡淡地笑了一下:“陛下,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该喝的药还是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