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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寒冷如冬的春天(1 / 2)

何夕来见卫炤已经是三天之后,那天正好是初雪。今年的初雪来得迟,天气冷得像是一块冰,但总是不见雪,青崖司里烧了炭火,沉沉的厚帘子挡住了外间的寒风。

何夕挟着一身风雪而进,呼出的气都带着冰渣子,半跪把谈旌的口信交给卫炤。

意思很简单,谈旌想见他一面。

这是为何?

前几天卫炤明明跟江川一起去拜见过谈旌,为什么那个时候谈旌不说偏要等到这个时候?

难道?是不能让江川知道?

江川在明面上,是皇帝的人,谈旌不想让皇帝知道。到底有什么秘密?既让皇帝揪心又偏只告诉自己一人?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谁,谈旌秘密倾吐的对象,是——伏鹿。

伏鹿是谁?

是大徽青崖司第一人,手中掌管遍布天下的逐鹿卫势力,是皇帝和逐鹿卫前首尊一同培养的心腹,拥有皇帝的信任,也是书剑山实际上的传承弟子,手中一把“寒湫”匕首,一身“吞海剑法”赖以傍身。

卫炤想了想,终究没有把消息放给江川。案几上的酒已经冷了,卫炤心事乱如麻,也没顾得上热一热,仰头一口吞了。

酒虽是冷酒,力道依旧很足,冰冷又刺激的酒滚过喉咙,卫炤闭着眼感受到酒气在口腔里横冲直撞。

“备马,去谈府。”卫炤叫。

谈旌依旧坐在桌前,手边一杯热气散尽的茶,这位执掌翰林院二十四年之久的前馆阁,在困境之中也自始自终都保持着得体与体面。谈旌的衣襟上绣的l素白的仙鹤,他身后简牍堆积,浩如烟海,墨香与窗外的楠木香味抱成一团,如同挚爱的伴侣,直至地老天荒也不会分开。

“你来了。”老人的声音没有起伏。

谈旌微微地笑了:“让老夫猜猜,你是来封嘴的,还是来听故事的。”

“那要看先生的故事好不好听。”

谈旌往香炉里添香,他垂下眼眸,仿佛陷入了远久的回忆,也许是他年纪大了,回忆转圜之处略微干涩和模糊,一开始说得有些困难,后来就顺畅许多。

“已经是十六年前的事情了。”

“那是朔宁二十六年,皇长子战死的第二年,先帝力排众议,在二皇子推病逝爱妃之子,二皇子言殿下入主东宫,成为新太子,那时候陛下还只是三皇子。”

“那年,晏京城死了很多人。”

沉水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凉凉的,微微泛苦,谈旌的嗓音有些嘶哑,让卫炤想起了江南南音中的尺八,微微然然,悠远绵长。

朔宁二十六年。

东宫。

新太子秦言正面对一场大变故。

尽管东宫已被封禁,但满朝文武依旧执拗地跪在宫门前,请求德宗将他废弃。

自他入主东宫,朝廷非议不断,皆言母亲贵妃为妖邪,临死之前也不忘哄骗德宗立亲子为太子。

秦言知道大家想起了克惮诚孝,能厚德昭的皇长子秦寅,更遑论皇长兄是亡于蛮族入侵之战。他自知比不过皇长兄,又不愿令对他抱有期许的父皇,更不愿辱没了母妃的名声。秦言只得兢兢业业,只希望不要出错,也好得众臣的信任。

变故就是在这个时候产生的。

三月初三上巳之日,刑部尚书黄大人发现身死于家中,脖颈处一圈完整的环绕伤,像是最精确的画师似的,皮肉分离,脑袋只留骨头堪堪与身体连在一起。

黄大人目光空洞,嘴微张,整个人躺在暗红色的血泊之中,身上还穿着踏青的常服。

德宗大怒,连下三道圣旨,逼迫大理寺尽快破案。

大理寺卿赵大人带着整个大理寺连轴转,也实在查不出蛛丝马迹。

大理寺紧赶着破案,凶手却更为挑衅地在同一时间刺杀了吏部尚书和御史大夫,一模一样的手法,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连失三位大员,压在大理寺上的圣旨成了七道,朝廷人人自危,只有大理寺四处奔波,追捕凶手。

但凶手仿佛凭空消失,却变成了笼罩在晏京城上方的黑云,虽然长久的不下雨,但所有人都知道总会有大雨滂沱的那一天。

过了清明节,凶手却又再次出现了,这回,他的刀尖刺向了负责主理此案的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一死,朝中顿然大乱。

朔宁二十六年的春日,寒冷如冬。

谈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下意识地饮了一口那杯早已凉透了的茶水,他后知后觉地皱起眉,却依旧把茶水吞了下去。

“后来,先生查出,是五皇子宵殿下买凶杀人。”卫炤突然接口,当年他为卫炤,无意间抓到了“逐鹿”露出来的马脚,并且一路追查,自然知道当年这桩事。

“你知道?”谈旌颇为惊奇地看了卫炤一眼。

“宵殿下下狱一月有余,在牢中染上重病,寒毒侵身,终身不得劳累,不得脱药,虚弱至极。但其实并不是他。”卫炤皱眉说:“其实罪魁祸首是——太子言殿下,为了巩固东宫之位,除去与他作对的大臣,才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是。”

“先太子因此获罪,先帝封禁东宫,想最后保儿子一次,但众臣不肯罢休,在宫门口下跪一天一夜,民间谣言四起,最后先太子被降为庶民,判流放之罪,出发去流放之地的途中,重病而亡。两位殿下出此变故,德宗大戚,陛下进入朝堂,最终在两年之后,入主东宫,这场大乱,便结束了”卫炤细细道来,见谈旌极为缓慢地摇了摇头,皱紧了眉头:“难道没有结束?”

“怎么可能结束?”

“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