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晏京城门,一列队伍骑着马,以极快的速度向城门飞掠而来,马蹄落处,尘土飞扬,由一列黑点逐渐扩大,他们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鹿衣、银剑、呼啸男儿。
“何人来此!”城楼上的守卫高声问道。
他身边的人连拉了他的衣袖:“你没看清?这是青崖司的大人们。”
这人话音未落,那一队人马已经来到了城阙之下,猛地一拉缰绳,骏马的前蹄扬起,一声长长的嘶鸣:“青崖司逐鹿卫,快开门!。”
守卫看清了这人手里的令牌,忙作揖:“末将见过大人。”他挥挥手:“开门。”
张祜安抚性地抚摸坐骑的鬃毛,扬声道:“巡抚大人和首尊大人不日便到,请大人做好准备。”
三日后,江川、卫炤抵达晏京。
他们几乎没来得及喘气,就接到了皇帝的旨意,立马换了官服,入宫觐见述职。
辉煌的宫城门口,卫炤翻身下马,江川从轿子里钻出来,两人面对大门并排而立。
“白草父子安排好了吗?”江川低声问卫炤,自回来后,这两人由逐鹿卫接管,投入青崖司地牢。卫炤扬起下巴看江川:“一会你冷静一点,谈馆阁必定没有大事。”
张祜提前回京,已经把谈旌的事情调查了个清楚,说是那天,皇帝兴致来了,邀国丈与皇后在乾元殿同宴,吃到一半,所有的侍从太监宫女都被遣走,等皇帝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脸怒容,下旨国丈皇后各自禁足,而那天的乾元殿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除此三人,再无人知晓。
两人暗暗说着谈旌的事,一路走过悠长的宫道,顺着宫阶拾级而上。
昭英殿前的太监拉长了声音:“——宣吏部尚书江川、逐鹿卫首尊伏鹿入宫觐见述职——”太监的嗓音有些尖锐细长,异常明亮。
太监们恭敬地向两边退开,侍候两人褪鞋,迈过三尺高的门槛,昭英殿上方的龙椅里,一个穿着明黄色龙服的中年男人闭目养神,他面前的案几上,垒了好几叠奏折,堆如山高——正是大徽显宗皇帝,秦玄。
卫炤和江川走进,撩起衣服下摆,行大礼:“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秦玄闻声疲倦道:“起来吧。”他并未睁眼,举手按了按眉心,方才缓缓睁开双眼:“此次江南之行,朕看奏折,江爱卿功不可没啊。”
江川垂首:“臣观江南五州,民生泰乐,百姓各有所安,可见陛下治理有方。”他抬手奉上五份文书:“臣写得述职文书,请陛下过目。”
太监把文书递到秦玄案边,秦玄没有看:“先放着,朕一会再看。”他一手撑着额角,倚在龙椅之上,不知怎的,秦玄今天看上去气色很不好,一脸倦容,眼下乌青色浓。
“可爱卿还是抓来了两个人。”秦玄的声音压得很低,气声浓重。
“是。”江川垂首:“臣与伏大人到达江南,见满地毒药遍行,江湖门派作怪。”他清了清嗓子:“臣得伏大人相助,一路探查,终于找到了那宵小之徒。”
“什么毒药?”
“杳然散。”
“谁?”
“青霜山庄。”
秦玄骤然看向江川,眼中一片清明,纵然他现在伸出庙堂,数年不曾外出,江南青霜山庄的名头,他怎会不知晓。
“江南第一大派,青霜山庄?”秦玄一字一顿地问,好似把这几个字在心里咀嚼了好几遍。
“是。”江川垂首答道。
“人在何处?”
“庄主白草,副庄主白烨,现已在青崖司地牢,等候处置。”江川向卫炤揖首,后者低头,承认了江川的话。
秦玄挥挥手:“伏爱卿,既是江湖白衣,给刑部、大理寺都不合适,就由你来审理,给朕一个章子。”
卫炤点头称是。
秦玄转头看向江川:“你的折子,朕会看的,你变先下去吧。”他还有事想仔细地再伏鹿一遍。
江川却没动,又行礼:“陛下。”
“怎么了?”
“臣离京之时,家师曾让臣为他寻一副苏绣,如今苏绣臣已带到,求陛下一个恩典,让臣把苏绣带给家师。”江川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只有衣袖微微地摇晃,他这样说,就是向皇帝求旨意与谈旌见上一面,也算是试探皇帝对谈旌到底是一个什么态度。
好长一阵沉默,秦玄只是叹息着开口:“不必见面了......让守门的逐鹿卫带去便是了。”这样说,便是不让江川和谈旌见面,江川并未争辩,只是深深地躬身,退后几步,转身离殿。
等江川的身影消失在昭英殿,一直躬身等着的卫炤终于被秦玄点到名:“阿鹿,杳然散是什么?”
卫炤想了想,敛下眼帘:“不过是江湖一毒药而已,不足一提,陛下不必在意。”他补充:“只是被青霜山庄用来流通于江湖间,平民百姓所受影响不大,臣已经料理好,陛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