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可能......”江川喃喃地说。
“什么？”卫炤回头问。
江川想得有点出神：“徐山上那个管事的有点眼熟。”
这不是江川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了，在徐山第一次见到那管事的江川就这样说过，卫炤定定地看了他会：“你认识他么？”江川摇摇头，还是觉得有些模糊，似乎在某一次盛大的场合里见过他，不是主要角色，要不他肯定会记住，应该是跟在别人身边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他微微蹙眉。
卫炤又道：“江泽冱，你会有什么途径去认识这样的人。”他维持着回头看向江川的姿势，江川又注意到了对方眼角尾的痣，真的很浅，如果不是注意去看，也许都不会注意到，当对方沉下眼眸，就几乎看不到了。江川还记得跟在卫炤身边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对方面无表情，就像个兵器——事实证明，他确实就是皇帝手里的一把杀伤力极大的武器。但现在看，确实不一样了，听说一年前他受了重伤，昏迷了七天七夜才醒来，是不是这一场重伤改变了什么。
已经迫近冬日，白昼格外短，这时候夜色还是那样沉，风都是冰的，江川定定地看着卫炤，眼前这人的眸子颜色深，一旦紧盯着人不放，就跟豹子的眼睛差不多，要把你整个人看透才好——曾经那人的眼神不是这样的。总是含着不散的笑意，好像生活中没有什么值得他苦恼的事情，但也许上天嫉妒，他终于走上了完全不同的轨迹。江川曾因为那一双眼睛里能有他的身影而欢喜，直至今日，依旧如此。
即便沧海平，你还是你，也不过才过了这许多年而已。
“哥哥，我会告诉你的，莫急......”江川沉默了许久，突然上前，伸出两只手环住卫炤的腰，把他狠狠地钳制在怀里，这样的姿势太过奇怪，卫炤想把他推开，却没想到江川力气那样大，眼睛都是通红的，江川把头低下来，搁到卫炤的肩窝里，像某个受伤的小动物似的蹭来蹭去：“哥哥，等我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
卫炤心里有许多疑问，譬如江川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会武功，那股安神散的味道从哪里来的，你到底和书剑山有什么关系，我们为什么要来清徐县，你到底怎么认识那个管事的。但到最后，卫炤发现自己想要问的也只有一句，你要确认什么事？
本来想去探江川脉搏的手奇怪地没有继续动作，卫炤只是迟疑了很久，他的手停一会动一会地举起来，慢慢地把手放在江川的背上，摸到江川略粗糙的纹路，安慰性地拍了拍，江川一震，抱得更紧了，腰间那枚江川送的银香囊梗在两人之中，隔着衣服，卫炤也能摩挲出那枚香囊的形状：“那枚香囊，是什么意思？”
江川在他的脖颈旁闷声闷气地说：“哥哥聪明，会猜到的。”他呼出的气息戳得卫炤有些发痒。
两人刚踏入尹府的门，就被琴娘截住了，琴娘穿得素净，一身白色的孝袍，只戴了两支素银簪子，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她像是特意等着两人似的，走到两人前施了一个小礼：“二位公子。”
江川道：“是有什么需要嘱托的吗？”他很客气。
“奴伺候老爷夫人久了，奴不相信夫人会作出这种事。”琴娘想问这话已经很久了：“虽然二位公子鼎力相助，但奴还想问一句，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我们？”
江川回答得既快又自然，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琴娘可曾听过逐鹿卫？”
琴娘的脸色“噔”一下变了：“你们是......是那个......逐鹿卫的人？”她虽身在偏僻地方，也曾听过从晏京城蔓延开来的凶名。
卫炤的嘴角抽了抽，他也没有想到江川这么爽快就把身份全盘托出，一方面逐鹿卫凶名这么大还是有他作为卫炤的原因，逐鹿卫正式设立烧的第一把火，就是扶风卫氏，从某一方面上来说，逐鹿卫被世人、朝堂所注意，就是卫炤的功劳；另一方面，他现在就是逐鹿卫的首尊，逐鹿卫在他的管辖之下，见百姓闻之色变感觉还是很微妙。
江川戳戳他，一面和他递眼色，卫炤不得已从怀里掏出一块普通逐鹿卫的令牌，递给江川，江川转而给琴娘看，琴娘匆匆瞟了一眼，接都没接：“两位公......大人是来干什么的？”
“就是为了徐山上的人而来，上头的怀疑——”江川话没说完，琴娘顿时明白接下来就是不能说的话，她嗫嚅着终究是没说话，只是一撩裙摆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一下头：“求大人！奴求大人！我家老爷不能枉死！我家夫人，不能担这种罪！”
“小姐呢？”
“小姐还在问府里的人。”琴娘答得很快。
“真的吗？”卫炤突然出声，睨了琴娘一眼，他早就察觉，门外头已经有人站了很久了。
“我在这。”尹希应声从里门拐出来，她回去重新换了孝服，除了还有些微肿的眼睛，她也算是冷静下来。尹希的眼神像是突然褪去从前的天真烂漫似的，变得深沉了许多，也像是失去了光芒，黯淡下来。
事实证明，当原有的轨迹被破坏之后，人要么是停滞下来，要么寻觅另一条路，有时候很可能会变成与之前完全不同的人，说得好听叫浴火重生，说得不好听，叫面目全非。
尹希说：“两位大人，你们可知道了什么关于我爹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