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1 / 2)

应天三年,四月八日,亥时。

皇宫内,康和殿一片静谧,除去夜巡男女侍卫皂靴发出的极轻微声响,仅余春夏交接的草虫低鸣于廊外迂回。

沐浴后,熙明帝宋鸣珂裹上织锦蚕丝外袍,亲自确认小公主和小皇子睡得安稳,才领着宫人快步回自己的寝殿。

灯火调亮后,她端坐于外间的书案前,长发隐带水汽,倾垂在肩。

洗去脂粉的容颜宛若出水净莲,平添三分不露于人前的俏皮。

君临天下,定内抚外,她并非生而为帝,时局使然。

无外人时,她与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并无多大差别。

她素手拨弄雕花木案上的大叠资料。

密密麻麻的字由不同女官所书,记录的,是牡丹群芳宴上贵女们的发言名单及主要言论。

行政推行两年来,各地闺阁女子获取更多出门机会,眼界得以开拓。

初次会面,已予以她惊喜反馈。

说不定,终有一日,筛选活动普及到平民,新的时代也将来临。

宋鸣珂明眸凝着愉悦,逐一细阅,从简要记录中回忆西郊花林的见闻,檀唇微微勾起一丝浅笑。

外间侧屏风后水声时断时续,彻底停止后,隐有衣袍摩挲声。

不多时,霍睿言从小浴室中行出,随意系着袍带的合身浴袍,彰显其宽肩窄腰。

衣襟半敞,隐约可见水滴沿胸腹滑落,勾勒他坚实紧致的肌肉。

当看到爱妻的视线从文字上转移到自己身上,眸光似有瞬间闪烁,霍睿言禁不住扬起一丝满意微笑。

他拿上一块干净布巾,绕行至宋鸣珂身后,小心翼翼为她擦拭发上湿气,继而又替她揉肩膀。

舒适感驱使宋鸣珂掩卷,神态安闲地闭了目,玉手朝门口方向轻轻一摆。

侍女们见状,自觉低头退出门外。

许久,宋鸣珂肩颈得到舒缓后,徐徐睁眼,而朝夫婿掀了掀唇角,以右掌覆向自己左肩头上的大手。

“今儿忙了一整日,明天再看吧!来,到卧榻,我给你揉揉后腰。”

霍睿言略一倾身,凑到她眉心一吻,随后灭了案头烛火,弯腰抱起爱妻,信步往里卧走去。

将宋鸣珂放置于龙床上,助她脱鞋、叠好软垫、翻转俯趴,他运起内力,以如炙烤过的手掌熨向她后背,而后逐寸挪移。

成婚近四载,霍睿言一如既往性情温和,细致入微,而宋鸣珂随年龄增长,小脾气和玩心收敛。

夫妻二人朝夕相对,亦未曾有过冷淡倦怠之时。

“晏晏……这下你该放心了吧?阿维相中的顾小娘子四平八稳,能管得住他。”

霍睿言唤了妻子小名,语调温柔中夹杂欢愉。

宋鸣珂缄默半晌,复温婉笑道:“可不是?”

霍睿言心细如发,觉察到她的迟疑:“你尚有顾虑?”

“……顾虑倒谈不上,模模糊糊想起了些久远的记忆。”

宋鸣珂感受夫婿掌心的绵长热力,语气逐渐添了几丝慵懒。

霍睿言一怔:“是……你年少时的梦?”

他素知妻子曾做了个梦,梦里经历过生死、背叛和出卖。

他甚至能从她的言行猜出,那不仅仅是梦。

但她只断断续续聊过几次,语焉不详,他也没再多问。

于他们而言,当下才是至关重要。

宋鸣珂莞尔一笑:“我似乎跟你提过,梦中,康佑十七年秋,哥哥死在了你霍家的广池内,那年登基的是‘二哥’……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