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托莉雅用那双若燃烧着风暴的眼眸,注视着不远处用三叉戟指向她的潘多拉。
“伤害女性并非骑士应有的举止。”骑着白马的王亦向她举起手中的长/枪,“但是,战场之上,视你为战士。”
一浅一深的长兵,搅动着风。
黎明与黑夜在这一刻交织,于她们身后延伸开来。
潘多拉死咬着牙关,她知道自己即使将小宇宙燃尽也无法胜利。
所以,至少也要拖延时间到冥王离开。
“可恶……尽管放马过来!”三叉戟的尖端凝聚起漆黑的力量。
明知不敌,却依然开口挑衅强于她的敌人。
“为君主尽忠吗?很好。”纵使愤怒,仍旧克制守礼的骑士。
“为您不屈不折的勇气献上敬意。”她声音清朗如初。
风拂过潘多拉漆黑的裙裾,她白皙的腿部线条看上去柔和到软而无力。
黑发黑眸,神代曾惑乱人神的神之造物。
而现在,她不过冥神手下一枚卑微的棋子。
凌势于一众冥斗士之上的统帅,也不过不得不匍匐于神的威压下的存在。
潘多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不,或许已经不再是人了。
但是,她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存在。
愤怒,却不会被愤怒冲昏头脑到失去理智。
以及在滔天的怒意下,仍旧谨守着礼节,对身为敌人的她在开战之前便道出了尊敬。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位坚信冥斗士为邪恶的圣域之人,却转而相信对方有着的崇高信义一般奇怪。
并非眼视敌人即将死亡前怜悯与敬意混杂的情绪,而是绝对质朴的感情。
以至于,即使作为对手也无法产生什么负面的情绪。
同样的强大,却又与冥域的双生子全然不同。
她没有那种目下无尘的傲慢。
“……奇怪的人。”仍旧顶着比大山还沉重的压力,她的心却在这一刻产生了一种近乎诡异的轻松感,“此世之人,可不是你这样的。”
“我一直对于‘这个世界很奇怪’这一点深信不疑。”阿尔托莉雅眼眸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天空,以及那天之上的敌人,“但是,在将这一切视为‘正常’的你们眼中,我自然是奇怪的。”
随着话音的落下,沉静不动的王终于牵动了身下躁动不已的白马。
洁白神骏的马逐风而起,向着天霄直冲而去。
自此,翱翔于天便不再只是人的幻想。
“――这怎么可能!?”潘多拉蓦然睁大了那双黑色的眼眸。
“除了射手座的圣衣外,怎么可能……”紧接着,一个念头划过她的心间。
近乎荒谬的质疑感从心里升腾,“你……不是圣斗士?”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眼前也已经没有了少女骑着白马的身影。
“你所谓的世人,其实也是你自己的缩影。”浅浅的声音从她耳畔飘来。
她虚渺到近乎失真的嗓音。
远在天边,又尽在眼前。
……好快!
神思一瞬回笼,潘多拉向着身后急急偏过头去。
当那双黑色眼眸中重新倒影出阿尔托莉雅的身影的那一刻,她却已无力举起三叉戟。
原因无他。
那柄散发着圣洁光辉的长/枪已然贴近了亚伦的脖颈。
少年坐在神马拉的车上,面对锋利的枪/尖,他神色无波无动,眼尾还漾着笑意浅浅。
“你似乎并不惧怕就此消失?”枪/尖的去势反倒停止了下来。
而后,她以笃定的口味说道:“你在寻求死亡。”
他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她。
突然,似是接收到了什么讯息,骑着白马的少女动作一缓。
她回首,向着紧急赶来的希绪弗斯点了点头,收回了长/枪。
射手座的圣衣在天空上拍了拍金色的羽翼。
见到阿尔托莉雅那边的情况后,希绪弗斯松了口气,他冲着地面上的童虎点头。
“去吧,嘉米尔族的战士。”神色温和儒雅的男人对划破空间瞬移至此的嘉米尔女战士点头致意,“天马就拜托你了。”
“啊。”身形纤瘦却并不无力的女性俯身扛起已经死亡的少年。
她神色冷淡,却十分可靠,“交给我吧。”
说罢,让叶踢了踢天还在天马旁边装死的耶人,“走了,你也一起来。”
一看便知是走体术流的高挑姑娘,其身形笔直如鹤,神情淡漠。
她扯着天马和耶人,踏向远处仍在燃烧的火光,在脚尖即将迈入火里的那一刻,却连带着两个少年都消失在了此处。
阿尔托莉雅紧握圣枪,一直暗自警惕着端坐于马上上的冥王少年。
他映着火光的眼眸蓝得瑰丽,微笑着,却如此漠然。
“下一次,我会亲手解决掉雅典娜。”亚伦高昂起头,说道:“为斩去过往的痕迹。”
“很多事情,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阿尔托莉雅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我是谁?”他的笑容里透着淡淡的傲意,“我是冥王――哈迪斯!”
言下之意,他为神,而并非是人。
但是……
“这样吗?”阿尔托莉雅无所谓的点点头道:“你开心就好。”
窥伺到弥天大谎下那冰山一角的少女骑士,反倒没有最初的愤怒。
但如果让她以善意对待对方……抱歉,她暂时无法做到这一点。
童虎口中意气风发的热血少年,死时眼睛中静默的像是无风的湖水。
其中,除却那滔天的火光,什么也无法映出。
他直至死前最后一瞬,都在向童虎说……
‘那是亚伦,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亚伦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
‘他不是冥王。’
而亚伦抚摸着姜黄色的小狗,为天马的画像上点缀下眼眸的色彩。
画上的少年曾阻止一位黄金圣斗士向‘冥王哈迪斯’挥拳。
“――后来,他死了。”阿尔托莉雅语气平淡地向萨莎传述道。
单从她的口吻听起来,像是叙说着身外事一般漫不经心。而前提,则是你不曾看到过她的目光。
疲倦,落拓,以及淡淡的遗憾。
萨莎注视着她眼底沉淀的鎏金,长久之后,唇边溢出一声叹息。
“不会的。”萨莎解释道:“他还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