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枪,拔锚。(1 / 2)

是夜。

漆黑的天空,明亮的月。

算算时间,明天差不多也应该是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了。

即使密鲁菲奥雷一方对此次的胜利自觉十拿九稳,上下人心也或多或少有些浮动。

一个硕大的黑/手党家族,大概只有两个人是真真正正的无动于衷。

既没有斗志,也不存在什么紧张。

一个是身为首领的白兰,而另一个——是桂妮维雅。

天上的月色落了满头。

她紧闭着双眼,和月色而眠。

梦外是比夜还凉的月光,梦里,是奏响丧钟的教堂。

典型的哥特式建筑。

尖形拱门,肋状拱顶与飞拱。

卓越如神技的建筑技艺。

哀婉,崇高,神秘。

属于文艺复兴时期独有的,对精神的志高想往,复杂融合的宏大与哀伤。

神代与人代最后的交割。

在这样的梦里,桂妮维雅听到了教堂奏响晚钟的声音。

而她在教堂中,看着温凉的月光从彩绘的玻璃上投掷而过,色彩斑驳,光怪陆离。

细细的尘埃在光所落下的地方静静飞舞。

再更加向里看去,她将视线落在了教堂最里面的画上。

那真是一张巨大的画,占据了整面墙壁。

人站在画下,仿佛渺小如尘埃。

“这是……什么?”桂妮维雅注视着画的视线中,流露出了她自己无法察觉的惶惑。

画上堆叠了,分分合合的人与骨骸。

少女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而视线却像是被紧紧吸引一样无法移开半寸。

壁画上似悲泣,似微笑的孩子们啊,向着尸骨之上的冥域之王伸出手去。

是要将他拉下王座吗?还是向他寻求着最后的救赎?

黑发的冥王垂眸凝视着身下的亡者,只是,那双悲悯的双眸……没有着色,一片虚无。

诡异的画,令注视着画的少女感到了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

没有温度的呼吸从桂妮维雅耳侧拂过,金发的神祗从少女身后遮住了她的双眼。

“时间,到了。”神明抵着耳畔的轻言。

修普诺斯没有具体说究竟是什么的时间到了,桂妮维雅却诡异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张了张嘴,那双色调清润的眼眸中沁满了无声的悲伤,却最终未说一字。

接下来还梦到了些什么呢?

在这后半段光怪陆离的梦里,经历一段不怎么清晰的记忆,唯一能被记住的似乎只有恐惧。

桂妮维雅看到了,银发银眸的俊美神祗展开漆黑的双翼飞往她的身边。

再后来,这位银发的神祗割下她一绺金色的长发。

他有一张,和睡眠之神修普诺斯一模一样的脸。

于是,少女轻念着神名。

其为,死神——

“塔纳托斯。”

冠以‘死’之名的神袛,将要亲手收走她的性命吗?

“似乎……并不坏啊。”少女的微笑明净而又美好,无暇如稚子。

只是,渐渐的……渐渐的,桂妮维雅那双蓝色的眼睛中盛满了悲伤,她喃喃着重复了睡神说过的话:“时间,到了……”

命运敲响丧钟,为最后的生命写下定数。

像是春神终将回归冥府的隆冬,寒冷而又绝望。

风雪落了满头,一切,都将迎来剧终。

天亮了。

桂妮维雅醒了。

笑容轻缓的白发青年向她伸过手来,他手中,是一捧花。

绣球一样簇在一起的,盛极未朽的紫阳花。

“你来了啊。”

“是。”桂妮维雅拒绝了那捧明丽的花,也拒绝了青年伸来的手掌。

“准备的如何?”白兰的神色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像是询问一场无关紧要的考试,而并非关于决定未来的战场。

而这一次,桂妮维雅走在了白兰的前方。

少女用她细细的声音回答道:“已经,没问题了。”

石榴打了个哈欠,似睡非睡的打量了她一眼,“真的吗?”

“……”桂妮维雅用行动无声的回答了他。

冥衣覆盖上少女的红裙,铠甲伴着铿锵的步伐显得飒爽又英气。

她微微招手,漆黑的羽翼在她身后展开。

沉重,而又迟缓。

那双金蓝交织的眼眸,其内的金色已不再炽盛,只余浅浅的一层,像是燃尽了的灰。

神性被人性盖过,剩下的单薄到可怜。

残存过少的后果,就是连展开冥衣翅膀都显得过于吃力,那毕竟不是属于她的东西。

只是在少女近乎执拗的坚持下,那似孔雀尾羽般张扬的翅膀终究全然在她背后张开。

几次拍击间,将她带往高远的天。

也是……最后一次了。

“出发。”

处于不同的地方,在同一时间。

分处于彭格列与密鲁菲奥雷的他们说出了同一句话。

小小的女孩,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包容的笑脸。

尤尼轻轻的触摸了一下少女骑士的铠甲,当阿尔托莉雅微微俯身看向她的时候,女孩扬起脸,笑容如悲伤一样的温暖。

“怎么了吗?”阿尔托莉雅轻轻抚摸着对方的发顶。

尤尼望着她说道:“一定,没有问题的。”

“我的灵魂在平行时空中游荡的时候,看到了同样游荡着的英雄‘焦冻’,他看上去十分迷茫。”女孩将目光转向年幼又懵懂的小绿谷,“我们会赢的,那时候,英雄‘焦冻’会回来,‘人偶’先生也一定能相互置换回原来的样子。”

言辞间,尤尼的目光渐渐坚定了起来。

她已定下决意。

“是的,一切都会回归过去的样子。”阿尔托莉雅点了点头。

“愿笑容常在。”

为未来,为理想,为所追随的人,为终能达成所愿。

他们前往最后能做下定夺的,最后的战场。

火焰轰鸣,目光坚定。

相比较于泽田纲吉那边的情况,阿尔托莉雅反倒觉得轻松到不可思议。

与之前所感受到的神的威压完全不同。

她轻易就能够闪开桂妮维雅袭来的攻击,而那攻击即便是落下,也轻到不可思议。

桂妮维雅拼命维持着每一击的力量,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游刃有余,与以往并无不同。

只是……连她自己也能够感受得到。

时间,已经到了。

于是桂妮维雅微笑着,在阿尔托莉雅惊讶的目光中卸去了全部的力道。

她身上的冥衣在一步步的行走中幻化成风,散发着最后的,暗淡的光。

融入光影。

地面豁然裂开,漆黑的裂口像是直通地底一般,能听得到无数人凄惨的悲嚎。

她的轮廓,在发光呀。

天地寂静,轰然炸响。

无数漆黑的手从地底冲天而起,目标是一身火红衣裙的桂妮维雅。

“小心!”烈风呼啸,逆斩而去。

那些漆黑的手臂被一齐劈开,却又更加迅速的分裂。

眨眼间比刚才多了一倍。

深徹的黑,攀附上明丽的红。

桂妮维雅的身影渐渐透明。

“桂妮……?”阿尔托莉雅的声音颤抖着,她想要向着对方伸出手去,却始终不敢迈出一步。

为什么?

因为,她害怕桂妮维雅就像是幻影一样一触即碎。

桂妮维雅的身体已经虚化了,散做无数光,无数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