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洒在密密的桑叶儿上,透过间隙漏进桑树下那个穹顶石头房子的天窗里,带着虹色,仿若几支彩色的支住,将有些昏暗的小屋打得亮堂了些。小屋里很干净,只有当中一张寒玉石床,周围圆弧墙上,挂着几个点缀了石晶的贝壳儿贴图。
石床渗着寒意,使得整个屋子都凉悠悠的,床上铺了很厚一层绒毛,上面罩着细麻编织的床面儿,再搭上一张宽大的黑金袍子,上面才睡了两个人,赤.裸的身子纠缠着半裹在袍子里陷进柔软的床里,黑金衬得他们肌肤跟下面的寒玉一样透白溢光。
阿九伸了个懒腰,眯了眯眼睛,偏头吻了下臂弯里那人的额头,隐无欺懒懒地翻了个身,睡得很是香甜,完全没有要醒转的迹象。阿九才慢慢地坐起来,目光触及他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红着耳尖拉过袍子将他盖住,就好像遮住了昨天夜里的饕足。
这里是越下轻原来所在的部落。
他们从无妄海下来的时候,小翅膀们便欢喜的分散开来,飞进山林里,各自寻找自己喜欢的地方安家落地。他俩和桑晶镜一起回了越下轻的部落,腾蛇带着玄女大人去找箜笠山摩云洞了。一眨眼,他们这都在越下老人的部落里呆了好些日子了,连门口的桑树都结果子了呢!
阿九站在石屋门口,撑着树干,摘了片桑叶托着,摘取绿叶儿下面那些乌油油的桑果。这种果树据说是桑晶镜种茶的失败品被命名曰桑树,但结果了,却意外的好吃,酸酸甜甜的,隐无欺特别喜欢。阿九就亲自挪了几株桑树种在新搭建的石头房子周围。
像这样的早上,一起床,就能摘一些新鲜的果子,在旁边的山泉里浸泡一会儿,拿出来晾干,隐无欺差不多就能睡醒了,出门就能一起坐在桑树下的秋千上,吃一会儿果子,整理树下各种奇怪的礼物,看那满地乱跑欢腾的小孩儿们玩泥巴,然后牵着手在部落周围散个步,看看风景,看看部落里的人们各自劳作的样子,偶尔给桑晶镜沏上一壶好茶,到了傍晚,又看那些猎人带着一天的收获回来欢庆,围着篝火,吃点烤肉,他们远远地听大家嘻嘻哈哈地讲述这一天的遭遇,无聊,但是心情愉悦地度过一天的光景。
这个部落坐落在一个河湾里,依山傍水的,风景特别好不说,环境还特别适于人居,因此这个部落对比周遭其他部落而言,人就比较多。河湾边上卵石漂亮,这里都搭建石头棚子,阿九来时,也入乡随俗地自己搭了一个,四方圆顶,开天窗,种桑树。许诺了隐无欺要天天好觉,睡觉的地方当然都事必躬亲,小屋的每一块石头都是阿九和隐尊大人亲自到河边选的,洗干净了打磨成想要的形状,再慢慢砌好,桑树也是。屋子里面的寒玉床,虽是附近的山神进贡的宝石,也是他们俩亲自打造的床榻,温馨而舒适。
果然能每日好觉。
只有墙上挂的石晶贝壳画儿,是别人送的礼物。他俩是越下老人领回部落来自九霄之上的贵客,当然是隆重欢迎的,这石晶贝壳儿,是部落里最好的东西了,拼凑起几幅画来,带着人们厚重的心意,当然要被妥善对待,这才放在屋里的。
至于其他的礼物,都堆在房子周围呢!
当初从冥域里放到人间界的小鬼们,都各自占山为神,石砸神龛,叠上几块石头,就算自己的神像,也受附近部落的人们叩拜,悄悄做些指引,竟然收集了不少愿力呢!
阿九一落地,附近的山神就感应到了,立刻就显身拜了冥君,听说阿九要在越下老人的部落里去,隔天就送来了一大块寒玉,说是山底挖的特产,薄礼。冥君在人间界游玩的消息,当然就传了出去,阿九的小石屋周围,天天夜里都有前来送礼物的小鬼。
这时候的人们,为生存下去,只有吃穿大计能排上心头!对于这些没有做过伤害的小鬼山神,带着敬仰的心,很和善,但并不畏惧,也不会眼红小鬼们送给贵客的礼物,只有小孩儿们,才会稀罕地拿起来玩,阿九也大方,毫不在意,气氛真是和谐得舒坦。
隐无欺特别喜欢这样的地方。冥域的小鬼和现在的人们,都只有单纯的心思,一种声音,不会面上一套心底一套,在小屋里睡觉,都不用隔离结界。
这是桑晶镜一开始种茶树选的地方,小精灵化了女身,对外宣称越下轻的伴侣,越下轻因为他的照料,格外的长寿,被红娘子收了徒弟,又上凌霄界去游玩了一遭,现在回来,已经是部落里唯一一个传了三代的长老了,地位非常高。他和桑晶镜都喜欢教人种树,种各种各样的茶树果树,部落周围,几乎都是果树,在后面的大山上,也种了许多茶树,人们也托这个福,一年四季都不愁水果吃。果子多了,就会酿各种美酒,部落里闲着的人们,一天的劳作,就是种树,护理,采摘,清洗,酿造。不然就是清理各种毛皮,麻草,捋好了,织成衣裳。要不就是打磨各种石器,碟子,碗,盆,捕猎用具。
人们每天都很忙碌。
阿九和隐尊大人闲了大半年,终于舒展了。
隐无欺从房子里出来时,穿着整齐,拎着阿九的黑金袍子,靠在门边上看那个光膀子采集桑果的男人,哼:“也不穿件衣服就出来乱跑,还不当那些小孩儿,人家好歹还裹了层麻布。”
还在树下垫着脚采桑果的阿九,闻声回头:“今儿这么早起了?我还没洗好呢。”他托着桑叶儿几步走过去,捞过袍子甩肩上笑:“这么热的天,光膀子有什么稀奇,再说,这不是要给你铺着睡嘛!”他越过隐无欺,朝旁边的清泉过去了。这泉水也是搭好房子以后,阿九亲自从山里引过来的,这里积攒了一汪清泉,又照拂了部落里的人们,泉水酿酒比河水好喝。
隐无欺坐到秋千上,踢了踢周围的小礼物,整个人都盘了上去,懒懒地摇晃着:“你这么能耐,怎么不再新织一张。”阿九洗好桑果,放在他怀里,撑在他上方悄悄说:“喂,部落里,捋毛制衣这等事儿,可都是妻子做的。”
隐无欺连吃两颗,才抬眼:“可是材料都是夫君准备的。”夫君阿九听得非常满意,抖了抖黑金袍子,胡乱穿上,就蹭在旁边挤着也吃了一口,就歪头搭在他肩膀上,边嚼边念叨:“看你这么乖,我就想想办法,弄点能够比拟身上这些东西的材料出来。”他身子一歪,那领口打开,胸前两点半藏半露,比不穿还诱人。
隐无欺伸手将他领子拉好,又嫌弃:“你这衣服也太放.荡了点儿。”
“啥?”阿九咋舌:“衣服还放.荡?”
“里面加一件。”隐无欺慢条斯理吃他的桑果,一脸正直地纠正阿九的着装问题。
阿九有点懵:“这么热的天儿,你让我加衣服,你没事吧?”
“你的黑金乌金不都可避寒暑冷热么?”隐无欺并没有觉得那里会不妥,又说:“再说亮晶晶也给你制过一件袍子,我也可以给你再织一件云袍。”
“拜托,不是你说入镜随俗,要跟人类一样,不用术能么?”阿九将领口扯了扯,又敞开凉快:“即便随便弄件可避寒暑的,我也不爱穿,这么热的天,看看人家干活儿的,不都光膀子么,你穿这么多,我看着就心里热得慌。”他偏头嘴唇就擦过对方耳郭,“想扒掉!”
隐无欺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脸颊微红:“胡闹~”明明是训斥,这出口的声音却软得连自己都吓到了!感觉大白天就发.情了样。阿九听得心猿意马了,干脆就趴他肩膀上胡蹭。
隐无欺起身避开,转移了话题:“不说找新材料么?不然去部落里看看?”
他们的小屋在部落最北处,靠着山根,周围就是一大片果树圈出来的空地,人们劳作时分,喜欢将小孩子们放在他们屋前的空地上玩耍。因为越下老人说,靠近这两位贵客就能获得健康,小子们会长得格外壮实。
阿九摸着鼻子起身,尴尬地抖了抖衣襟,平复了下想要回屋来一发的冲动,朝空地上那些小孩儿吼了一嗓子:“喂!制衣服最好的婆婆住哪儿呀?”
小孩儿们顿时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答复,说不清,就干脆领着他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