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也会画画？”小荣惊讶地问。
“是的，”石头很郑重地说，“我父亲是个画家。”
“画家，”小荣一脸的神往，“我想都不敢想，画家该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啊。”
“我认识一个画廊的老板，我能不能把你画的那幅画拿去给他看看。”我说。
他犹豫着，“那画太不成熟了。”
“没关系，那人还不错，我们在网上认识的，很聊得来。他美院毕业的，也许自己作画不怎么样，但是眼光很好，谁有没有前途他一看就知道。”
我让他在我看到的那幅画上签上他的名字，然后拉着他去见我的网友。我的网友经营着一家小画廊，主要卖的是自己临摩的名家油画。我们在他的画廓里找到他时，他正在干一件奇怪的事情，他给每一幅要出售的画贴标签——“此画适合于挂在客厅”、“此画适合于挂在卧室”……
“怎么像医生给病人开处方似的？”我问他。
“没办法，来买画的没几个真正懂画的，他们只要知道这是世界名画就行了，买回去也是乱挂一通，让人看着着急。”他发牢骚。
石头看了一会他贴的标签，指着一幅画问道：“这幅马蒂斯的《男模特》为什么不能挂在客厅里？”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这个男人怎么脏兮兮的，”我说，“让人看了没有食欲。”
“你们没发觉他身体里面充满了痛苦的力量？”他抬起眼睛看了看我们。
我的网友也看着那幅自己临摩的画，点头说：“我已经有意地减弱了他的力度。要不然，顾客看了会更不舒服。”
“为什么？”石头疑惑地问。
网友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在他眼里，这似乎就像“太阳为什么从西边落下去”一样已经不成其为一个问题了。他转向我，“你问她，她刚才不是也说看了不舒服。”
“不要问我，我缺乏艺术细胞。”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真没看出来马蒂斯的这幅画好在哪里，石头一定会觉得我浅薄庸俗了。
“别谈别人了，来看看这幅画。”我把石头的画展开，“你先看看，觉得这画画的人有戏吗？”
网友认真地看了一会儿，“他的走笔很粗野，但是充满力量，看得出他还是有才华的。不过，”他摇了摇头，“他的画里有那么一股子愤怒，让人不安。他这种画，未必有市场。”
“那应该怎么变一变呢？”我问。
他又摇了摇头，“从画里看，似乎是个不肯妥协的人，这样的人很难改变。”
“艺术家不是就应该有个性吗？”我又问。
“那是成名之后，”网友笑道，“有了名气，你想怎么有个性都行，越有个性大众还越喜欢。但是无名小卒不行，比如我，客人要什么我就画什么。我其实就跟个□□一样，天天忍气吞声地被人□□。他做得到吗？”
我看着石头。他做得到吗？
石头默默地把画收起来，准备走。
“你画的？”网友问他。
石头点头。
“你是想靠这个吃饭还是纯粹地玩票？”
“我不是玩票。”
“靠这个吃饭？”网友拍拍石头的肩膀说，“老弟，我劝你赶快转行。”
石头沉着脸，拿起画要走。我把画要过来，让石头在外面等我一下。
“你怎么这么打击他？”等石头出去，我责备我的网友。
“我拿你当朋友才告诉他实话，看他是个固执又认真的人，我不想看着他在这一行里混太久以后才发现没有出路，反倒耽误了干正经事赚钱的时间。”
“我还是把画留在这里吧，万一有人看上了呢。”我说。
他笑着摇头，“不是说他画得不好，他完全不对市场的路子。”
“留在这里对你有什么损失？”
“我没关系，我可以给他摆出来。”他说。
“摆在显眼一点的位置。”我叮嘱他，我还是不相信石头的画会一个人都看不上。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li>
</u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