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孟薇出院的事情,我马上去看石头。一路上我都忐忑着,不知道石头在尹小姐那里到底撑不撑得下去。
爬上楼,房门开着,我看见小荣一个人拿着一幅画全神贯注地在看,我叫她,她回过头来,看见我,连忙把手里的画放下来。
“石头呢?”我问。
“他在画画呢。”她很崇敬地说。
“给我看看。”
她把刚才在看的画递过来给我。
我看见的是一片混乱的色彩。但是慢慢地,混乱中有一种很尖锐的东西冒出来,像一把利忍插进身体里,悄无声息地刺痛了我。
石头这十年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
不过,他终于又开始画画了。他也在找新的出路。
“他画得好吗?”小荣见我看了半天,也不说话,急切地问,“我看不懂他画的是什么。”
“我也不懂。”我说。
“小伊姐送给他的书和画册,他天天都在看呢。他还说,”小荣努力回忆着石头的原话,“以前把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看了书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境界太低了。”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石头肯听我的话,多看点书,我当然高兴。
“小伊姐,”小荣低低地说,“石头跟你在一起,才会有前途。我帮不了他。”
我揽住她的肩膀。这个又柔弱又纯净的女孩子把我一切争强好胜的心都打消了。
我宁愿她寸步不让地跟我争。
现在这样,我心有不甘。
“石头给你讲过他以前的事情吗?”我把话题扯开,“他是为什么坐牢的?”
“他也不肯多说,我只知道一点点。他以前流浪的时候,结识了一个好伙伴,两个人一起在外面混,饥一餐饱一餐的。有一天他朋友偷东西的时候被发现了,结果朋友跑了,他被抓住了。他不肯供出他朋友,自己认了。所以坐牢的是他。”
“那石头岂不是有点冤?”
“石头说他也没少干坏事,迟早要付出代价的。”
我没有再问下去,“我认识一个画廊的老板,我可以把这画拿给他,看看能不能卖出去。”
她摇头,“不知道石头愿不愿意。”
“当然愿意,画了画就是要给人看的。”
“我想,”小荣说,“还是先问问石头再说吧。”
“石头在哪画画?”
“他说就在前面的水塘边。”
“我们去找他。”
她拿了一个矿泉水的瓶子装满了凉开水,又拿了一条毛巾,在水里浸湿了又拧干。她解释道:“他出去这么长时间,可能会口渴,而且碳笔把手弄脏了,可以用毛巾擦擦。”
没想到他们的楼房背面还有一个很大的湖,湖边种了柳树。四周一边寂静,走在湖边的泥土地里,人一下子变得心旷神怡起来。
石头正坐在一棵柳树下,手上拿着碳素铅笔在速写本上飞快地描着。
“你看起来是个好PRO的ARTIST。”我说。以前在学校里我们时兴把长的英语单词截成一半说,比如“专业的”这个单词“PROFESSIONAL”我们只说“PRO”。我现在也这么说,是想知道石头还记不记得这种玩法。
他看到了我们,把手里的笔放下了,说:“我是业余的,‘星期天画家’。”他听懂了我的话,看来他还没有忘。
“卢梭也自称是‘星期天画家’,他的画陈列在罗浮宫里。”我说。
他笑了,“不知道你是讽刺我还是鼓励我。”
小荣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但她看到石头笑了,也高兴地笑了。她在石头身边坐下,把水瓶递给他:“喝口水。”
“我看到你的画了。”我说。
石头看了看我,“这几天,突然非常想画画。”
“你的画和你父亲的画很象,里面都有一种狂野。”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