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齐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脑屏幕,每隔十五分钟便检查一遍自己的校内邮箱,希望它会在某一个时刻跳出来一封期待已久的电子邮件。
然而从下午四点开始直到晚上十点,邮箱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把头深深埋进膝盖,揉了揉自己酸涩的脖子。
很快,她又慢慢把头抬起来做了两个深呼吸,之后便端着杯子走到浴室,打开自来水管接满一杯冰凉的水灌到肚子里。
她看着镜子,伸手拭了拭沾着水的唇。
镜子里的人黑眼圈,面色发黄,唇色很淡。
一副生活艰辛的样子。
她笑了,听起来没心没肺的。
浴室外侧的门上贴了今天的“todolist”,基本所有任务都已完成,只剩最后一项。不过看来那最后一项是完不成的了。
她合上电脑,破天荒地在十点半就睡了觉。
这是她远离故土来到挪威留学的第一年。
挪威算是一个相当小众的留学国家了,当地人和善热情,但是华人相对少得多,入冬很快。现在不过是十月的样子,就已经需要把暖气开到中档,再换上一床厚厚的被子。
楼下开朗外向的法国人和意大利人又在开party,住在隔壁的捷克小哥和阿根廷妹子还在公共厨房聊着下周末要一起爬山的事。
俄罗斯姑娘一如既往地雷厉风行,从自习室回来以后只用了十分钟就做好了奶油意面,然后光速解决掉了这顿晚餐。
若是平时,宋齐定会在床上辗转反侧直至深夜才能入眠。但是今晚伴随着这些零碎的声响和充足的暖气,她竟很快便进入了平稳呼吸的睡眠状态,甚至终结了连续几日的噩梦。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只迷迷糊糊记得温暖而愉快的梦境残影,但这份小美好也很快被现实遗忘了。
简陋的早餐——切片面包加坚果酱配热水,她吃了整整一个半月。在这个一瓶百事可乐都要卖到将近20块人民币的国家,她舍不得再给自己的早餐多花费半个克朗。
只是稀奇的是,昨天晚上她明明忘记把面包放进保鲜盒的,面包应该干成苏打饼干才对。
但是它们现在依然松软可口。
大概是因为上周心血来潮换了个贵点的牌子?
宋齐一切收拾妥当准备出门的时候大概是早上七点五十,天还没有怎么亮,冷风直接从脖子里灌进来,灌了个透心凉。
路上已经有赶着去上第一节课的人,大多也和宋齐一样是一个人快步走着,没有什么同行的同伴。
她一路穿过天桥和长廊,用了不到十分钟就站在了教室的门口。
这节课只有不到30个人,并且没有中国人,华裔也没有。
她深吸了一口气,换上一张热情洋溢的笑脸推开门,坐在了比较靠边的位置。她悄悄地来回看了看,希望可以看到某个同样落单的同学可以和她搭个话。
毕竟这两个月来,宋齐是真的失去社交圈子了。
她的专业很偏,同专业的只有一个从国内来的小伙伴,更不凑巧的是小伙伴并没有和她选一样的课。因为都有不同的作业要忙,两个人的交集基本为零。
“你好,”宋齐鼓起勇气去跟身后的德国小姐姐搭话,“请问这次的小组作业,你有队友了吗?”
她昨天下午四点厚着脸皮,通过学校的课程安排app给上这节课的全部同学群发了组队邮件,很希望能在晚上收到一个愿意组队的回信。
可是昨晚一晚上都没有人回复。今早出门前她还在安慰自己,也许是因为app是学校今年新开的,没有什么人用的缘故。
“抱歉这个作业我已经有队友了。”德国小姐姐礼貌性地笑了笑,“希望你能尽快找到一个好队友。”
“谢谢你。”
对话结束,两个人甚至都没有互相问一下对方的姓名。
和蔼的教授为了照顾国际生,特意放慢了英文的语速,但是对于语言障碍依旧十分明显的宋齐来说,这个课还是只能听懂50%,一不留神还会进入听天书模式。所以她手机的录音功能常年都是打开的。
偶尔,教授会讲一些风趣幽默的笑话,除了她以外,全班的人都能听得懂,都会笑。
与世隔绝的感觉大抵也就是这样了吧。
不过还好,今天只有这一节课。
若是放在前两天,她一定会选择去自习室或者图书馆继续为作业奋斗。但是现在她只想回到公寓,一个人看看国产的喜剧或者综艺节目,换换心情。
然而当她真正回到寝室的时候才发现,她连电脑都不想打开。
扔下书包,脱掉外套,整个人陷在床里。
窗户留了个小缝儿,冷风呼哧哧地往里钻。
她感觉到很疲惫。生理和心理上的都有。
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选择来这里读硕士呢?如果还在国内的话,也许自己还能像本科时候一样,跟好几个好朋友在寒冷的冬天一起哆哆嗦嗦出门,跑到附近那家有名的火锅店吃一顿热乎乎的火锅。
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压力和无尽的deadline。
半梦半醒中,她忽然觉得一直吹在自己脸上的冷风没有了。
于是她睁开眼睛,后知后觉地发现一直被自己压在身下的被子竟然翻折过来了一半,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然后她就几乎是从床上跳着起来,后背一下子出了一层冷汗,彻底清醒了。
她连趴着的位置都没变,被子怎么盖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