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晴在慕容府的伙房中寻了一处小凳坐下,眼前是那正烧的发红的铜壶。
铜壶里蒸出的水汽合着初夏微风徐徐拂至尔晴面上,将她一张素净的小脸熏得红扑扑的。
只见她瞧着那铜壶隐隐发愣,似还在为进府时的情形感到心有余悸。
方才,弘昼牵着她从正门肆无忌惮闯入,任凭她苦苦挣扎回拒,那男子亦是铁了心的要进这慕容府里瞧一瞧。
当下,尔晴无比惶恐,原以为要出什么大事。可真当他们闯进慕容府内,不多时便有一位华服女子出面相迎。
那女子自称是慕容府中的主人慕容晓婉,同时还与尔晴相互照拂了几句。这一来二去的倒也让弘昼暂时信服了。借那女子与王爷闲话之际,尔晴以奉茶为由先到这伙房暂避。不然她还真怕自己与那女子再多言几句便会露出什么破绽被弘昼察觉。
可她不得不佩服,鲜少在外人前露面的慕容萧,倒是将一切都布置的天衣无缝。如今有了这女主人坐镇,慕容府上少与人交流外出的事儿倒也能说的清了。
“想什么呢?壶里的水可都滚了多时了。”
尔晴正沉思,忽听耳后传来话语声。她仓促回神,眼前的铜壶早已烟蒸水滚,溢出的水嘶嘶的往底下的炉子里灌去。
她来不及多想,正要上前去提铜壶。却被身后的那只手环腰一搂,紧着她,令她无法向前。
“原来....你不叫青儿?我听那人唤你尔晴?可是你的真名了?不许撒谎。”
这慕容府中眼线遍布,便是他听到弘昼与尔晴的对话也不稀奇。只是当慕容萧这样问,尔晴便觉得自己像是说谎被人当面揭穿,脸上瞬时比那烧开的滚水还要烫,心里也怦怦直跳。
这下,她不仅不着急去拿铜壶,反而想对他的话做出一番解释。至少,得让心里过的去些。
慕容萧见她回头,那脑袋低得几乎要埋进地里去。瞬时心头一软,叹道“罢了,无论是不是真名都无妨,只要你是真的便好。”
“喜塔腊尔晴,是小女子的原名。还望先生莫要责怪小女子欺瞒....”
“怪你什么?我倒是觉得青儿叫着也挺好听的。”他无责怪,只是松开她,替她取下炉子上的铜壶。尔晴见了,忙要伸手去接,却也被他拦下。
两盏添了碧螺春的茶盏被慢慢加上水。顿时,清雾缭绕茶香四溢。
慕容萧将承着茶水的木托递到尔晴手中,面上淡淡一笑“你手指刚弄破了,小心点儿端着,别弄伤自己。”
“尔晴谢过先生。”她欠了欠身,正要去接,却听他再开口道“你是否,喜欢那男子?”
尔晴旋即一怔,慕容萧的笑容亦是一滞,随后,他将木托放在尔晴手中,双手朝她后背轻轻一推,那女子便惯性的往伙房门口走去。
他言“去吧,别让他久等了。”
如果说刚才尔晴还为弘昼闯入慕容府的事心有余悸,那她现在确实被慕容萧的话弄的心事重重。
就连茶水送到了弘昼跟前,她都忘了递去。若不是慕容晓婉提醒,她或许还沉浸在方才与慕容萧的那番对话中,到底,先生是如何看出她的喜恶的?而她就像个透明人,在慕容萧面前藏无可藏。
尔晴的魂不守舍,让弘昼草草结束了这番探访。其实他也不是真正想结交这慕容府上之人,只是心中藏着一份深深的妒意,让他为之疯狂。
离去时,弘昼紧紧将尔晴的手攥在掌心。深怕她逃走似的。待马车停在喜塔腊府门前,弘昼也要望着她安然走进府中才肯离去。
可一路的车马颠簸,早已让尔晴从那份心思中收神。她不能忘了今日还有事要做,还有那一个人非去见不可。
近来,傅恒发现自己那向来不修边幅的四弟,开始变得会挑剔衣着,注意仪态。甚至连微微驮着的背也渐渐打的笔直。瞬时,让他本就不算矮的个头拔的更挺,竟有隐隐超过傅恒的趋势。只是那身板子还是瘦,再好的衣裳穿在他身上也不如傅恒穿的那般英姿勃发。
临出门,这兄弟两倒是撞在一头。
傅恒瞧傅谦打扮得宜,那衣裳竟是熨的不留一丝褶子。便笑他“四弟,可是要去见姑娘?”
傅谦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嘿,就上次那个姑娘,约好了今日见面的。”
“上次?”傅恒有些疑惑,如今朝中政务繁忙,他对傅谦也说不得太上心,那画像的事怕早已忘到九霄云外了。这会子倒也没想起。
傅谦猜到他可能忘了,还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就见一个小丫头蹭蹭跑来,对傅恒和傅谦行了个礼,递来一支木签。
傅恒随意接过,一瞧木签上的字迹便觉得脑仁涨的疼。傅谦一见,笑了。“三哥还是快去陪我未来嫂子吧!莫要让佳人久等了。”
傅恒收起木签,抬眼瞅了那见热闹的四弟。眼底皆是无奈。叹了口气便随小丫头去了。
傅谦瞧他走远,见日头高涨心想自己也不能再耽搁。便坐进府外的马车,一路朝着城南会诗阁方向去。
今日是魏家小姐生辰,傅恒便在京城中最有名的糕点铺子里选了一份贺礼带上。虽说自己并不喜欢魏家小姐,但皇命不可违,他多少也是认了命了。
酒楼中的包间,魏璎珞备好酒菜等着那人过来。心中稍有些甜蜜。
都说女主男隔层纱,瞧那曾经对她爱搭不理的顽石,如今也肯替她庆祝生辰了。
她让自己的丫头去送木签,自己则坐在酒楼上,朝窗外望着密集的人流。那是与紫禁城内完全不同的景色,是自由亦是憧憬。或许从这一刻开始,她可以忘记那些腥风血雨,忘记那些仇恨算计。与她的未婚夫好好过日子,相夫教子,做一位合格的一品夫人。
正想着,那人的身影便撞入眼帘。傅恒正提着一手东西朝酒楼走来。虽见他脸上未有带笑,可魏璎珞不介意。只要他肯来,她便又赢了一步。
城南会诗阁,傅谦等了许久,才等到那抹熟悉身影匆匆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