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时候仍是陆檀在前,一手捧着夜明珠,一手牵着流风。流风的手有些冰,他便将人抓得紧,同人说话。
“是不是方才见着那些不舒服了?别怕,我们回到江城去城外摩耶寺住上两天,那儿的大佛听闻是有佛光的,灵的很。”
虽知道陆檀看不见,流风还是习惯性在他身后摇头,道:“哥哥,刚从平城出发到江城的时候,我一人杀了四十五劫匪,将那山寨端了。去年我还上了战场,每日死伤无数,见过不少堆积如山的尸体,我,我不怕的。”
陆檀听了无奈,只说:“罢了,知道你英勇,我管你在外头是如何英明神武、骁勇善战,你既叫了我一声哥哥,我便一直觉得你始终是个孩子。当初你若是敢到我面前说你要去参战,我定不会同意,你这会儿也是翅膀硬了,还敢拿出来说。”
流风闻言,便不说话了,任由陆檀牵着,默默走在他身后。
两人沉默了半晌,陆檀怕流风误会,还是跟他说明白了。“流风,我知道你自由习武,放眼瀛国、大齐能达到你这种程度的少之又少,我知道你厉害的不行。但是你知道,如果可以我不愿让你经受那些。同你一起后我时常懊恼,为何当年我会出意外,为何会独独忘记了你。我在想如若我始终记得你,若是我俩一直在一起,我该是早就喜欢你,并且护着你的。这样我便不需要你有这般高强的武艺,因为我自己也会,我自己也是可以苦练的,我不需要每一次出事你都冲在我前头,更不喜欢你因为我去见识那些血腥气。你个傻子,你事事以我为先,实在是太好了,好的让我有些无从下手,你可知道,我也是想像你护着我这般护着你的。”
陆檀说完流风没有回应,只是快走了一步,扑到陆檀背上,在黑暗中从后头抱住了陆檀。
流风双臂绕在陆檀腰间,陆檀停下了脚步,回握住了流风的手,抿嘴笑道:“怎么,又说不得了不是。”
流风不答他,他又看不到流风的表情,实在是怕流风在他背后哭了,便微微蹲了一些,道:“上来,我背着你走。”
若是寻常时候流风一定是不会答应的,比起体力耐力他本就比陆檀好上许多,但是今日的确不同,方才他听到陆檀的话心中千回百转,情难自已,于是他没有犹豫,跳上了陆檀的背。
陆檀稳了一下,一手托住他的人,另一只手将手中托着的夜明珠捧到流风面前让人拿着。等流风把夜明珠接过去放在手上,他才两手托了人往前走了。
他这一背并非只是普通玩个情趣,两下就将人扔下来了,而是真就这么把人背出了山洞,好在这密道虽然窄却够高,也平整,他背着人走倒也轻松,最要命是流风头一回乖乖趴在他背上,全身心依赖着他的模样让他心中实在满足。
出来之前两人都以为今日会无功而返,所以也并没有要在外头过夜的打算,谁知如今有了一些发现,两人只能想着去那山脚猎户家中住上一晚。
老妇接待了他们两回,也清楚这两位公子不是什么坏人了,没有第一次那般拘谨,还笑着让他们休息,自己去给他们做饭。二人倒是没能这么快就休息,上午的马还栓在林子里头,即使是好马也要给口水的,所以两人放了包袱在猎户家中,身上背了些水上山了。
猎户今日回来的倒早,到家时手上提着自己今日打到的野鸡,让农妇烧一锅热水,他们收拾了出来可以加餐。
这小村子虽说靠近江城,但因地势原因实在算得上偏远。一个村子也没有几户人家,房子倒是修了不少,只是从晚饭时候升起的袅袅炊烟来看,真正还在住人的不过一半。许是很久都没人来过了,猎户对二人的到来十分开心,晚上还从自家院子里种的桃树下挖出了自己的珍藏,要同二人一醉方休。
虽说明日还要起早,架不住老人盛情难却,还是喝了一些。几杯黄汤落肚,二人身上也少了些拘束,猎户微醺,话也变多了,就同他们讲起了自己的事情。说自己祖上三代都是猎户,唯有这个一个儿子从小不爱摸刀弄棍,更不喜欢杀生,所以被送去私塾读,最后在江城做了官。
陆檀只道,他既然有儿子在江城做官,他们为何不跟着过去,毕竟此处偏僻闭塞,若不是上次他们偶然跌落山崖,是断然找不到这地方的。
猎户笑道:“一把老骨头了,在乡下住了这么多年,每日出去打猎,你让我进城去,哪里能住的惯?其实说起来,这村子再过些年当真不知还能不能存在了。从前大家都买不起马车的时候,我们就这样住在后山,一住许多年也挺好,只是这样的生活,我们这些老骨头过得,那些年轻人却是不愿意过的,他们想出去,我们自然不能拦着,谁不想自家的孩子能有个好前程。”
“你瞧瞧,这村子里房子本是不少的,但是一个年轻人也没有了,都去了江城。做生意的,读的,找活计的,没人愿意回来了。我们这村子传承了百年,洪涝旱灾都经历了,谁能想到最后还是人越来越少。”
“人都是要往高处走的,年轻人走出去了,是好事。只是没想到您这样的年纪还能坚持日日进山,身子骨硬朗,令人羡慕。只是晚辈好奇,你们的后辈都是想出去,为何你们却要死守在这村子里,明明不远处就是江城,明明在城里生活要方便许多。”